一到僻静的拐角,伍六一就神情激动的拉着史今的领口,让两人靠的更近一些:“靠,你知道老子在卢曼的本子上看到啥了?”
史今按住伍六一的胳膊,让他冷静,声音压低但语气急切:“你先松劲!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到底看着啥了?”
同时使用巧劲挣脱开来,又警惕的转头查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人后,一边拉着伍六一往更隐蔽的地方挪,一边追问:“卢曼的本子?他记了啥能让你急成这样?”
“他…他简直不是人!”
“怎么说?”史今见伍六一话都说的不利索了,着急的追问。
伍六一烦躁的把自己的帽子从头上扒拉下来,狠狠的揉搓自己的头发一番,在史今急的想上手要摇晃两下时才说:“你说说,他一个连机枪都还没抱上几天的新人,怎么对机枪手的了解比我这个老手都还深刻?”
知道原因,史今立马就不急了。
他一把攥住伍六一还在扯头发的手,指腹蹭过他掌心因常年握枪磨出的硬茧,语气先软下来:“别薅了,再薅,人还未到中年,就得成秃瓢了!”
说着从口袋里摸出块叠得整齐的手帕,往他手里一塞,“擦擦汗,你这急脾气,怎跟炮仗似的一点就炸。”
伍六一甩开手帕,腮帮子还鼓着:“我能不急吗?他当几天兵,我当几兵啊?!你说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他这时还真的有点破防,是他少读了几年书?还是出生的时候就缺了点灵性?人与人之间差距怎么能这样大?
他也知道自己没啥天赋,但他也没多大的野心,就一心想着勤能补拙,练不死往死里练,争取在部队里扎根下来,干他个一辈子!
史今知道伍六一这时候是钻进死角里,一时半会儿的想不明白。
他弯腰捡起被甩开的手帕,重新递到伍六一面前,语气温和又无奈:“所以,卢曼写了些什么,能给我说说吗?”
伍六一瞪了眼递过来的手帕,没接,同时下意识的往四周扫了圈,才回头压低声音说:“优秀机枪核心逻辑:生存,掩护,冲锋。”
“1.生存是持续输出的前提。身为机枪手,要有第一仇恨值的自觉,猥琐发育别浪,必须先保证自己活下来才能谈后续。”
“2. 用机枪火力控场,为队友铺路是机枪手的核心职责。
要学会精准“卡点”,用持续的压制火力把敌人压在掩体后,让队友能安全冲锋或转移;优先满足团队的需求。”
“3. 机枪手要学会随队而动,不做孤军。
紧跟在突击手身后,等队友突破敌方第一道防线后,快速找到新的隐蔽点架枪,继续掩护后续队友。”
“如果需要推进,可以抱着轻机枪进行短距离跃进,每次移动最好不超过5米。停稳后立刻架枪观察,避免在冲锋中暴露无防护的侧面。”
“简单说——自己先站稳,再帮队友站住,最后跟着队友往前挪。”
史今越听越越精神,把帕子往兜里一揣,伍六一一讲完,他立马鼓掌,眼中笑意弥漫:“哟,老伍,记性不错啊!卢曼也厉害,总结得很精辟,不愧是连长的御用笔杆子!”
说着他还和伍六一碰个肩,力道不轻不重。
一长串的话吐完,伍六一早就不郁闷了。被史今碰肩时,他下意识往旁边躲了一下又抑制住了。
此时又听到史今的夸赞,他的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但很快又绷住。
他眼疾手快把史今鼓着的手拍下去,语气带着点嫌麻烦又藏不住得意的别扭:“拍什么拍,吵得慌!”
“呦,想明白了?”史今调笑道。
“哼,他也就是笔杆子厉害,真枪实弹干上一场,我也不会输!”
说着还往史今兜里瞅了眼,没提手帕,却补了句:“不过这三点确实点醒我了!”
这时,一道照了过来,紧随其后是一道怒吼声:“哪个班的?躲那里干什么?”
遭了,遇上纠察了,两人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立马翻墙跑路。
“站住……”
傻子才站住,两人全力以赴,仗着地利,配合默契,又杀了几次回马枪,很快就把人甩掉了。
两人贴着墙根喘粗气,伍六一先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语气里带着点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嘴硬:“他娘的,这纠察跑的还挺快,再追两步,老子非跟他比个五公里不可!”
史今则笑着捶了他胳膊一下,伸手把他歪掉的帽檐扶正:“还比?再被逮着,咱俩这个月的标兵评比就全完了。”
说着往四周扫了眼,确认没人后,又补了句:“走。”
史今拉着他往营房后的老槐树下走,树荫刚好罩住两人。
他蹲下来,伸手把伍六一揉得歪掉的领章扶正,声音沉了些:“我知道你觉得憋屈——你当机枪手五年了,从列兵到士官,一路经历多少风雨,就连枪托抵着肩窝的印子比大部分人都深。”
“可这一切付出,很可能轻易地就被人追平,甚至超越,就算那个人不是卢曼,也能是许三多,是其他人!”
“可你又想过没?卢曼能有今天,背地里又付出了多少?!许三多也是如此!没有人能轻易成功。”
“就算有,你又怎知道,命运又在暗中安排了多少坑在等着他踩?”
“人生这个大舞台上,又有多少人笑完全程的?”
说到这里,史今忍不住苦笑,这一刻,他想到了自己。
伍六一捏着那块手帕没说话,风卷着槐树叶落在他肩上,史今伸手替他拂掉,又补了句:“再说了,你已经很优秀了!”
“你啊,就是跟自己太较真。”
伍六一被拂树叶的动作弄得一僵,捏着手帕的指节松了松,又很快别过脸,声音闷沉沉的,还带着点不服软的硬气:“谁较真了?我就是觉得……自己不争气,不该被比下去。”
说着把叠得皱巴巴的手帕往史今兜里塞,却没看他,只盯着地上的槐树叶补了句:“还有,少跟我来这套,肉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