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老城区的集市,即便在深秋,依旧热闹非凡。
清晨的阳光穿过薄雾,洒在青石板路上,映出摊贩们忙碌的身影。凌玥的刺绣摊就摆在集市中段的一棵老槐树下,摊位上铺着一块靛蓝色的粗布,上面整齐摆放着她近期绣好的手帕、荷包和枕套——有绣着栀子花的素色手帕,有缀着珍珠的粉色荷包,还有印着吉祥纹样的枕套,针脚细密,配色雅致,引得不少路过的百姓驻足挑选。
这半年来,凌玥的刺绣摊早已成为地下党获取情报的重要渠道。
她每天按时出摊,一边为顾客介绍绣品,一边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茶馆里特务的闲聊、路过日军的对话、甚至是百姓口中的零星消息,都可能藏着关键情报。
她总能不动声色地将这些信息记在心里,晚上带回据点,和陆承泽、苏明海一起分析筛选,为地下党的行动提供重要参考。
这天上午,集市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凌玥正低头绣着一块新的手帕,上面要绣一朵盛放的牡丹,丝线在她指间灵活穿梭,花瓣的轮廓已渐渐清晰。
突然,一双穿着木屐的脚停在了摊位前,木屐敲击青石板的声音,在喧闹的集市中格外显眼。
凌玥抬起头,目光落在来人身上——那是一个穿着淡粉色和服的日本女人,约莫三十岁年纪,头发挽成整齐的发髻,插着一支素雅的银簪,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眼神中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凌玥一眼就认出了她——美惠子,日军城西据点小军官山田的妻子。
之前,美惠子曾来过两次凌玥的摊位。
第一次是两个月前,她想买一块手帕送给在中国认识的朋友,凌玥为她推荐了一块绣着兰草的手帕,她很是喜欢;
第二次是半个月前,她路过集市,看到凌玥在绣荷包,又驻足聊了几句,还夸赞凌玥的手艺好。
让凌玥印象深刻的是,美惠子似乎并不认同日军的残暴行为——有一次,她看到路边一个乞丐饿得奄奄一息,悄悄从包里拿出两个馒头,塞给了乞丐,还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生怕被其他日军看到。
“这个……多少钱?”美惠子指着摊位上一块绣着樱花的手帕,用生硬的中文问道,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似乎怕打扰到凌玥。
凌玥放下手中的绣针,露出温和的笑容:“夫人,这块手帕不要钱,送给您。”
她拿起手帕,递到美惠子面前:“您之前照顾我的生意,我还没来得及感谢您。这块樱花手帕,和您的和服很配,您要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美惠子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凌玥会送她手帕。
她接过手帕,手指轻轻抚摸着上面的樱花绣纹,眼中满是感激:“谢谢你,姑娘。你真是个善良的人。其实……我今天来,除了想看看绣品,还有件事,想跟你说,或许对你有用。”
凌玥心中一动,立刻意识到美惠子可能带来了重要消息。
她不动声色地朝着周围看了看,确认附近没有特务和日军后,微微侧身,示意美惠子靠近一些:“夫人,您有什么话,尽管说。”
美惠子压低声音,几乎只有两人能听到:“我昨天晚上,在书房外给我丈夫送茶时,听到他和他的上级打电话。他们说,要在三天后,对你们的‘交通线’进行破坏。具体是哪条交通线,我没听清,因为他们说得很隐晦,但我听到他们提到‘彻底摧毁’,还说要调派很多士兵,带重型武器。”
“交通线”三个字,像一颗惊雷,在凌玥的脑海中炸开。
她的心跳瞬间加快,手心微微出汗,却强迫自己保持镇定——她知道,此刻绝不能露出丝毫慌乱,否则会引起周围人的怀疑,也会连累美惠子。
“夫人,谢谢您告诉我这些。”凌玥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您放心,我会注意的,也会保护好您的安全。您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或者听到其他消息,也可以来这里找我。只要我能帮上忙,一定不会推辞。”
美惠子点了点头,握紧手中的手帕,眼神中带着一丝担忧:“姑娘,你们一定要小心。那些士兵都很凶,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说完,她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匆匆对凌玥鞠了一躬,转身朝着集市外走去,木屐的声音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凌玥看着美惠子的背影,直到她彻底消失在集市口,才收回目光。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激动与紧张——日军要破坏地下党的交通线,而且是“彻底摧毁”,这意味着一场硬仗即将到来。
她必须立刻把这个消息带回据点,让陆承泽和核心成员尽快制定应对计划。
凌玥不再犹豫,快速收拾摊位上的绣品和工具。
她把绣品一一叠好,放进布包,动作比平时快了好几倍。
有顾客上前询问绣品价格,她也只是匆匆说“今天有事,提前收摊,明天再来”,便背着布包,快步朝着据点的方向跑去。
集市上的人很多,凌玥在人群中穿梭,脚步飞快。
她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着美惠子的话——“三天后”“彻底摧毁”“重型武器”,每一个词都让她心急如焚。
地下党的交通线是传递情报和物资的生命线,一旦被破坏,不仅会影响重庆地下党的工作,还会波及周边的抗日力量,后果不堪设想。
约莫半个时辰后,凌玥终于回到了裕兴布庄。
她推开大门,快步走进后院,正好看到陆承泽在院子里和苏明海讨论地图。
“陆先生!苏先生!有紧急情况!”凌玥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
陆承泽和苏明海听到声音,立刻转过身。
看到凌玥气喘吁吁的样子,陆承泽连忙走上前:“红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在集市上遇到危险了?”
“不是,是情报!重要情报!”凌玥扶着门框,喘了口气,“日军要在三天后,破坏咱们的交通线!是山田的妻子美惠子告诉我的,她听到山田和上级打电话,说要‘彻底摧毁’,还会调派很多士兵,带重型武器,只是没说具体是哪条交通线。”
“什么?!”陆承泽和苏明海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
苏明海立刻走到门口,关上后院的门,确保没有外人听到。
陆承泽则拉着凌玥,走到院子里的石桌旁:“红豆,你再仔细说说,美惠子还提到其他细节吗?比如时间、地点,或者日军的部署?”
凌玥努力回忆着美惠子的话:“她只说在三天后,没说具体时间;也没提到地点,只说‘交通线’;还说日军会带重型武器,要‘彻底摧毁’。她是在昨天晚上听到的,应该是日军刚刚确定计划,还没来得及具体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