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丹尼郊区。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香榭丽舍大街的香水味,而是燃烧橡胶的刺鼻焦糊、催泪瓦斯的辛辣,以及愤怒的咆哮。
狭窄的街道上,垃圾桶被推翻,杂物遍地,涂鸦墙被新的、充满戾气的标语覆盖:
“石油是我们的血!”、“滚回去!光伏骗子!”。
这里曾是工业区,许多家庭几代人都靠着附近的炼油厂和石化企业生活。如今,工厂烟囱不再冒烟,油罐车锈迹斑斑,失业和绝望像瘟疫般蔓延。
李明哲驾驶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雷诺轿车,缓缓驶入这片沸腾的街区。他此行的任务是接应一位名叫张明的华裔光伏工程师,此人掌握着华盟与法国合作的一个关键社区微电网项目的核心数据。
但显然,他来得不是时候。街道前方,两股人流形成沸腾的油和水,猛烈地撞击在一起!一方,人数众多,大多是穿着工装背心、头戴安全帽(更多是象征意义)的壮年男性,他们挥舞着钢管、木棍,甚至燃烧瓶,脸上充斥着被剥夺感和无处发泄的狂怒。他们是失业的石油工人、炼油厂的操作员,以及被生活逼到墙角的本地居民。他们的愤怒,直指另一方——十几个穿着统一蓝色工装、头戴安全帽、手持防暴盾牌、正艰难地保护着一辆工程车和几个设备箱的人。那是华盟外派的社区光伏安装队!
“骗子!滚出我们的街区!”
“你们抢走了我们的工作!还要抢走我们的能源!”
“烧了这些该死的太阳能板!”
燃烧瓶在空中划过危险的弧线,砸在工程车旁的路面上,“轰”地爆开一团火球!安装队员们举着盾牌抵挡着飞溅的燃烧物和石块,步步后退,试图退守到旁边一栋公寓楼的入口处。
“头儿,目标张明被困在公寓楼入口!安装队在保护他,但快顶不住了!” 耳机里,“猴子”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背景的喧嚣和打砸声。
李明哲眼神一凛,猛踩油门,轿车发出一声咆哮,射出离弦之箭冲向混乱的中心!他精准地一个甩尾,将车身横在安装队和冲击人群之间,充当起临时路障。
“李明哲!华盟安保!” 他推开车门跳下,用扩音器发出威严的吼声,同时亮出了带有华盟标志的证件。他高大的身躯和冷峻的气势,让疯狂冲击的人群出现了一丝短暂的迟滞。
趁着这宝贵的间隙,安装队队长立刻指挥队员护着一个戴着眼镜、脸色苍白、紧紧抱着一个鼓鼓囊囊文件包的亚裔男子,迅速撤向李明哲的轿车。那人正是张明!
“快上车!” 李明哲拉开后车门。就在张明弯腰准备钻进车里的瞬间!“抓住那个黄皮猴子!他偷了我们的技术图纸!” 人群中一个领头模样的光头壮汉眼尖,指着张明怀里的文件包,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
人群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好像被泼上了汽油!他们绕过李明哲的车,更加疯狂地扑向张明!
“把图纸交出来!”
“打死他!”
几根钢管和石块雨点般砸来!安装队员们奋力格挡,但张明还是被一个飞来的石块砸中了肩膀,痛呼一声,怀里的文件包脱手飞出!文件包在空中散开!里面厚厚一叠设计图纸像是白色的蝴蝶,在混乱的风中四散飘飞!
“我的图纸!” 张明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扑向那些飘飞的纸张,仿佛那比他的生命还重要!“该死!”
李明哲暗骂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用身体挡开砸向张明的攻击,同时大手一抄,将大部分散落的关键图纸捞在手中,塞回给张明,自己则挡在他身前,用凌厉的格斗技巧击退了几个扑上来的暴徒。
“快上车!图纸要紧!” 李明哲厉喝。张明这才如梦初醒,死死抱着失而复得的图纸,但文件包已经破了,不少图纸被撕碎,他只能胡乱地将它们揉成一团塞进怀里,狼狈地钻进了轿车后座。
“猴子!开车!冲出去!” 李明哲迅速坐上副驾驶。“老炮”猛踩油门,轿车在人群中强行挤出一条路,引来一片怒骂和飞来的杂物。车子冲出包围圈,拐进一条相对安静的支路。
“谢谢!谢谢你们!” 张明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紧紧捂着怀里那团被撕碎的图纸,仿佛那是他的命根子。
“没事吧?” 李明哲回头问。“没…没事…” 张明摇摇头,但脸上依然没有血色。他下意识地望向车窗外,想确认是否安全。突然,他的眼睛猛地瞪圆了,指着前方路口,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恐惧而变调:“他…他们!他们在烧…烧太阳能车!”
李明哲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路口拐角处,一家挂着“绿色未来”招牌的新能源汽车销售店,此刻正陷入一片火海!几辆展示在店门口、造型流线时尚的纯电动车,成了暴徒们泄愤的靶子!它们被推翻在地,车身被泼上了易燃液体点燃!橘红色的火焰贪婪地舔舐着车体,塑料和皮革燃烧发出噼啪作响和刺鼻的浓烟。火光冲天,将周围建筑映照得一片血红。
“那是…那是我们合作项目准备采购的通勤车…” 张明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无力感和心痛。图纸可以被撕碎,技术可以重来,但眼前这种赤裸裸的、对“未来”象征的毁灭,更让人心寒。
李明哲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烈焰,眼神冰冷。这场冲突,已经从失业的愤怒,升级为对代表新能源转型符号的彻底破坏。这是“能源巷战”最残酷的一面。
就在这时!就在那冲天火光的映照下,就在李明哲冰冷的注视中——对面一栋约七八层高的、废弃工厂办公楼的楼顶边缘,一个极其微小的、针尖般的刺目反光,猛地一闪而逝!那反光的位置、角度、瞬间即逝的特性…对于李明哲这种身经百战的特勤人员来说,熟悉得就是噩梦!
是光学瞄准镜的镜片反光!
狙击手!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李明哲全身!目标是谁?张明?还是自己?
“趴下!!!” 李明哲的怒吼突然炸雷在车内响起!同时他整个人猎豹般扑向驾驶座后的张明,用身体将他死死压在座位下方!几乎在同一瞬间!
噗!
一声沉闷的、带着消音器特有的“叹息”声,穿透了窗外燃烧的噼啪声和远处的喧嚣!
哗啦!
轿车后窗玻璃应声出现一个边缘极其光滑的小孔!子弹擦着李明哲的后背,带着灼热的气流,狠狠贯入了他刚才所坐的副驾驶座椅靠背!填充物爆开!
“狙击手!十一点方向!废弃工厂顶楼!” 李明哲的声音在加密频道里冷若寒冰,“猴子!烟雾弹!Z字形规避!立刻离开射界!”
“明白!” “猴子”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一打方向盘,同时一枚烟雾弹从车底弹出,“嗤”的一声,浓密的灰色烟雾瞬间在车后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轿车形似受惊的野马,在狭窄的街道上疯狂地左右摇摆着疾驰,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迅速拐入另一条更狭窄的巷道,消失在烟雾和混乱的街区深处。
车内,李明哲缓缓松开护住张明的手,坐直身体,眼神锐利如刀,透过破碎的后窗,死死盯着那栋在火光映照下、沉默巨兽般的废弃工厂顶楼。能源的冲突,已经从街头的打砸抢烧,升级到了动用狙击步枪的致命暗杀。
这场在巴黎郊区燃起的“能源巷战”,其残酷和危险程度,远超想象。图纸可以撕碎,汽车可以烧毁,但狙击枪口的寒光,预示着更黑暗、更血腥的较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