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的深夜,江风带着湿冷的寒意掠过码头区。
大部分仓库都沉浸在黑暗与寂静之中,只有零星几点灯火,那是守夜人驱散睡意和孤寂的光源。
华拓国际贸易公司的一处仓库,隐在一排看似普通的建筑群里。
它没有特别显眼的标识,但围墙更高,仅有的两个出入口也更加厚重。
夜色中,这里静得有些过分。
仓库顶楼一个经过伪装的制高点上,王老蔫用右手单手托着望远镜,左臂的袖管在夜风中空荡荡地飘动。
他原是特种师直属侦察营的机枪手,一场阻击战让他永远失去了左臂。
此刻他那挺捷克式轻机枪就架在垛口后面,枪身保养得锃亮,旁边整齐码放着三个压满子弹的弹匣。
他的目光锐利,缓缓扫过仓库外围的每一个阴影角落。
仓库内部,改造成监控室的小房间里,李跛子坐在椅子上,面前是一个简陋的沙盘和一张手绘的仓库周边地形图。
他的右腿膝盖以下换成了木制假肢,但这并不妨碍他精准地在地图上标注出各个暗哨的位置。
墙角摆放着一部野战电话,线路直接连通到内部几个关键点位以及…一个遥远的指挥部。
外围墙根的阴影里,还有三个沉默的身影在缓慢移动。
他们是巡逻哨,动作看似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关键视野盲区上,三人之间保持着标准的交替掩护队形。
他们身上都带着旧伤,或是肺部受过枪伤不能剧烈奔跑,或是脊椎受损无法承重,但他们的手指始终贴近腰间的快慢机,眼神在黑暗中如同猎豹。
凌晨两点,是一天中最疲惫的时刻。
几条黑影,借着江边货堆的掩护,悄无声息地靠近了仓库的外围警戒线。
他们动作敏捷,分工明确,两人在前方利用地形侦查开路,后方几人携带着明显的汽油桶和引火物。
这些人训练有素,行进间几乎没有发出多余声响,显然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私兵或死士。
他们并不知道,从他们进入仓库外围五百米范围起,就已经落入了严明翊设置的这张由伤退老兵构成的防御网中。
“方位丁,七点方向,四个。方位丙,十点方向,三个。携带纵火器材。”王老蔫低沉的声音通过内部连接的电话线传到监控室。
李跛子对着话筒,声音平静无波:“各小组注意,老鼠进巷子了。放近到五十米,听我口令自由开火。优先处理纵火器材。”
命令被无声地传递下去。
黑影们继续潜行,自以为得计。
当他们越过一道用几乎看不见的细线设置的简易绊索警报时,仓库方向依旧一片死寂。
就在领头一人掏出火柴,准备示意手下泼洒汽油的瞬间。
“打!”
李跛子冰冷的声音在内部线路中响起。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夜空。
制高点上,王老蔫扣动了扳机,捷克式轻机枪一个精准的短点射,手持火柴的那个头目胸口爆开两团血花,一声未吭便栽倒在地。
几乎在枪响的同时,墙根下的三名巡逻哨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扑出。
他们手中的快慢机枪口焰在黑暗中急促闪烁,使用的是标准的双发快射技巧:
“砰!砰!”
“砰!砰!”
子弹精准地钻进那些正欲举起汽油桶的袭击者的手臂或躯干。
袭击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们试图反抗,掏出随身携带的驳壳枪还击。
但他们的反应速度和射击精度,在这些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老兵面前,显得业余而可笑。
王老蔫的机枪如同死神的点名,每一个短点射都必然放倒一个目标,有效压制了对方可能形成的反击火力。
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加迅速。
不到两分钟,仓库外围重新恢复了寂静,只剩下浓烈的血腥味和火药味在空气中弥漫。
十几名名袭击者,全部被击毙或重伤失去行动能力,无一漏网。
而防守方,仅有两人被流弹擦伤,进行了简单的战场包扎。
李跛子拄着拐杖,走到一具尸体旁,用脚踢开对方手边的汽油桶,对着话筒说道:“联系鹰巢,情况解除,击毙武装渗透人员七名,缴获纵火器材若干。请求指示。”
…
远离武汉的特种师前线指挥部,电话铃声在深夜响起。
值班的方天翼接起电话,听了片刻,脸色一肃,立刻快步走向里间严明翊的休息室。
严明翊并没有睡,他正对着墙上的大幅军事地图思索着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听到敲门声,他沉声道:“进来。”
方天翼进门,立正汇报:“师座,武汉分公司急电。半小时前,有武装人员试图纵火焚烧三号仓库,已被值守人员全部解决。”
严明翊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人员伤亡?”
“我方轻伤两人,无阵亡。来袭者七人,全部处理。”
“身份?”
“没有明显的身份特征,不过根据最近的情报推断,应该是孔家圈养的私兵,。”
严明翊走到桌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随即停下。
他看向方天翼,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下达了处理命令:
“清理干净。封箱,沉江。”
“是!”参谋毫不迟疑,领命而去。
命令被迅速执行。
武汉仓库那边,老兵们动作熟练地将七具尸体塞进准备好的木箱,里面填上石块,用长钉封死。
几辆不起眼的卡车趁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将这些“货物”运至长江一处水流湍急、航道复杂的江段,悄无声息地推入江中。
浑浊的江水翻滚了几下,便吞噬了一切痕迹。
…
指挥部内,严明翊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渐渐泛白的天色。
他的眼神依旧冷静,但深处却有一股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孔家出手了。
因为自己身上的战功,以及许忠义的爱国商人的身份掩护,导致他们无法动用政治层面的力量来报复,只能用这种上不得台面,却又足够阴毒的手段。
试图烧毁他的后勤仓库,断他财路,打击他的势力。
这已经越过了他心中的红线。
“礼尚往来。”他低声自语,声音不大,却带着钢铁般的决心:“既然你们先坏了规矩,那就别怪我掀桌子。”
他早就对孔家那些蛀虫深恶痛绝。
喝兵血,倒卖军粮,发国难财…这些行径,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在啃食这个国家的根基,在吸食前线将士的血肉。
现在是时候收点利息了。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部红色电话的话筒——这是直通他麾下独立情报系统的专线。
“启动‘谛听’。”他对着话筒,声音清晰而冰冷:“目标,孔氏家族。优先级最高。给我彻查他们所有的生意,特别是涉及军需物资的。我要最详细的信息。”
“是!”电话那头传来简洁的回应。
命令下达,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悄然撒向孔家庞大的商业帝国。
严明翊麾下的“谛听”情报组织,其成员很多都是从特种师情报部门退役或转岗的老兵,效率极高,手段专业。
仅仅两天后,一份初步调查报告就摆在了严明翊的案头。
报告内容触目惊心,清晰地勾勒出一条利用职权和特殊渠道,大规模、系统性走私军粮的犯罪链条。
证据显示,孔家控制的某个贸易公司,将本该运往前线的大米、面粉,通过隐秘的路线,大量转运至日占区黑市,换取巨额利润和紧俏物资。
这些粮食,本应是前线将士果腹、维持战斗力的保障,却被他们用来资敌牟利!
严明翊合上报告,眼中寒光凛冽。
他按下通讯器:
“通知下去,继续深挖信息,确保万无一失。相关部队和人员进入待命状态。”
“针对孔家的反击,开始。”
他放下通讯器,目光再次投向地图,但这次,他的焦点不再仅仅是前线的日军,更包括了后方那些盘根错节的腐朽势力。
一场不见硝烟,却同样凶险的战争,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