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崎少佐压着心头的火气,催促部队沿着河床加速前进。
地面上的痕迹非常清晰,车辙、杂乱的脚印、甚至偶尔滴落的已经发黑的血迹,都明确无误地指向东北方向。
这支该死的“残兵”,不仅抢走了武器,连阵亡同胞的军装都剥走了,现在更是拖着这些累赘,妄图逃出生天。
宫崎低吼着:“快!加快速度!他们就在前面!”
他身边的士兵们,虽然保持着基本的散兵线推进队形,但脸上那份属于山本支队的傲气和对猎物的轻视,几乎毫不掩饰。
他们渴望着追上那群无耻的偷袭者,用刺刀和子弹洗刷山谷里那份光溜溜的耻辱。
队伍最前方的尖兵小组已经进入了那段相对开阔的干涸河床,两侧是缓坡和茂密的林地。
尖兵谨慎地打出“前方安全,继续推进”的手势。
宫崎少佐扫视了一下周围地形,河床在此处略显狭窄,两侧的土坡虽然不高,但植被丛生,是个容易设伏的地方。
他本能地感到一丝不妥,抬起手,示意部队稍微放慢速度,加强侧翼警戒。
“派出斥候,侦查两侧坡地!”他下达命令。
然而就在两名斥候刚刚离开主力队伍,向左侧坡地摸索前进时,异变陡生!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了午后的寂静,但这声枪响并非来自两侧坡地,而是来自河床前方更远的树林边缘。
这更像是一个信号。
几乎在枪响的同一瞬间,死亡的风暴从河床两侧猛然掀起!
“哒哒哒!哒哒哒哒!”
右侧缓坡的灌木丛后,一挺歪把子轻机枪和至少两挺以上的捷克式轻机枪猛地喷吐出火舌!
几乎是同一时间,左侧河岸一处不起眼的土坎后面,另一挺歪把子也加入了合唱!
交叉的火力网如同两把烧红的铁梳子,狠狠地犁过河床中小鬼子最为密集的区域。
子弹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泼水般射来。
站在河床中央、毫无遮蔽的小鬼子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瞬间倒下了一片。
惨叫声、中弹的闷响、子弹打在卵石上溅起的火星和碎石,混杂在一起。
“敌袭!找掩护!”一名曹长的嘶吼刚出口,就被一串机枪子弹打成了筛子,扑倒在地。
宫崎少佐反应极快,在枪响的瞬间就一个侧扑,翻滚到河床边缘一块半人高的巨石后面。
灼热的子弹追着他的脚步,打在巨石上噗噗作响,石屑纷飞。
他惊魂未定地抬头,眼前的一幕让他血液几乎冻结。
他带来的百余名精锐,在这第一轮打击下就损失惨重。
队伍前部的尖兵和最先进入河床的半个小队,几乎被交叉火力完全覆盖,非死即伤。
中部的士兵乱成一团,有的盲目地向两侧坡地开枪还击,有的则像无头苍蝇一样寻找掩体,反而在移动中成了活靶子。
“八嘎!机枪!把机枪架起来!”宫崎对着身边不远处的机枪组怒吼。
三名机枪手拖着九二式重机枪,刚想在一处低洼地架设,十几发子弹就从两个不同的方向精准地攒射过来。
主射手头部中弹当场毙命,副射手胸口连中数弹,弹药手被打穿了肩膀,惨叫着倒下,沉重的机枪歪倒在一边。
“手榴弹!”不知是谁用中文高喊了一声。
下一秒黑压压的一片手榴弹,既有日制的九七式,也有中制的木柄手榴弹,从右侧的缓坡上被奋力投掷下来,划着弧线落入混乱的小鬼子人群中。
“轰!轰隆隆!”
连续的爆炸在河床里响起,破片四射,硝烟弥漫。
残肢断臂被抛起,更多的士兵在爆炸中倒下。
恐慌像瘟疫一样在幸存者中蔓延。
“通讯兵!无线电!”宫崎少佐对着身后喊道,希望能呼叫支援。
但他回头只看到通讯兵背着的无线电箱被打得千疮百孔,通讯兵本人趴在地上,后背一片血肉模糊,早已没了声息。
旗语兵和号兵也倒在了不远处,军旗被踩踏在泥泞和血泊中。
指挥系统在第一时间就被打掉了!
宫崎的心沉了下去。
这绝不是普通的残兵!
这种火力配置,这种射击精度,这种首先打击指挥和重火力点的战术意识……这分明是一支经验丰富、准备充分的正规部队!
他们上当了!
河床里的小鬼子彻底陷入了混乱和被动挨打的境地。
各个小队、分队之间失去了联系,基层的军曹和曹长们只能依靠本能,指挥着身边寥寥几人,依托河床里零星的石块、浅坑进行微弱的抵抗。
一名小鬼子掷弹筒手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试图估算坡上机枪阵地的位置,刚探出半个身子准备发射,一发不知从哪个方向射来的子弹就精准地击中了他的额头,他身子一软,掷弹筒滚落在地。
步枪手的对射更是完全落于下风。
伏击者占据着有利地形,且有良好的隐蔽。
而河床里的小鬼子士兵,只要稍微暴露位置,立刻就会招来多个方向的集火射击。
枪法准得让人心寒。
“混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个躲在水冲出的沟壑里的年轻小鬼子士兵,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同袍,听着耳边呼啸的子弹和连绵的爆炸,精神几乎崩溃,带着哭腔喊道:“他们不是残兵吗?怎么会有这么强的火力!”
没有人能回答他。
回答他的只有更加密集的子弹和又一轮飞来的手榴弹。
宫崎少佐背靠着冰冷的巨石,大口喘着粗气。
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也能听到部队伤亡不断增加带来的绝望呻吟和惨叫。
耻辱、愤怒,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惧,交织在他心头。
山本支队,皇军的精锐,竟然在这条无名河沟里,被一群他们视为猎物的“残兵”打得如此狼狈,如此凄惨!
不能这样下去!
再这样被动挨打,整个中队都要葬送在这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冒着不时打在巨石上的流弹,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快速观察战场。
右侧缓坡的火力最猛,至少有两挺轻机枪和大量步枪手。
左侧河岸的机枪也在持续射击,封锁河床。
但是左侧的火力点似乎相对独立,与右侧坡地的衔接处,有一片区域的火力似乎稍弱一些,而且那里地势略高,如果能占领那里……
一个疯狂但可能是唯一生机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
他猛地缩回头,目光扫过身边。
几个士兵紧紧趴在地上,利用巨石和河床边缘躲避子弹,一名满脸是血的曹长正努力向他这边靠拢。
宫崎少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对着那名曹长和能听到他声音的士兵们,用尽力气嘶吼道: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所有人听令!
集中所有火力,向左侧那个土坎方向射击!
压制他们的机枪!掷弹筒!还有掷弹筒吗?给我敲掉它!”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决死的意志:
“掩护我!还能动的,跟我上!夺取左侧那个制高点!”
命令下达,幸存的小鬼子士兵意识到这是唯一的机会,求生的本能和长期训练形成的纪律开始压过最初的恐慌。
零星的反击枪声变得稍微密集了一些,残存的掷弹筒手也开始在掩护下试图瞄准。
山本支队,这支骄傲的精锐,在经历了开战以来最惨痛的几分钟后,终于从被打懵的状态中勉强恢复过来,试图组织起一场绝望的反扑。
河床里的血腥战斗,进入了新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