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障七彩的光晕在雨夜中流转,将外界震天的喊杀声滤成沉闷的、遥远的背景噪音。屏障之内,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只剩下急促的喘息、雨滴砸落在金属屏障上的单调声响,以及……谢凛越来越微弱的呼吸声。
萧澈半跪在泥泞中,紧紧抱着谢凛。他用自己的身体尽可能为对方遮挡风雨,但谢凛身体的温度还是在一点点流失,冰冷透过湿透的衣料传递过来,冻得萧澈心脏都在抽搐。他一只手死死按在谢凛心口那几乎完全黯淡的命纹上,仿佛这样就能阻止生命的流逝,另一只手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自己指间那枚冰冷的玄铁齿轮戒指——这是他极度恐慌和思考时的小动作。
萧澈(内心独白,声音在脑海中尖叫):冷…太冷了…怎么会这么冷…磁石…该死的磁石!不对,冷静,萧澈,冷静!墨尘说了有办法…机关城最深处…青铜母心…钥匙…双心…
他的思维疯狂运转,试图从巨大的恐惧中榨取一丝理智。母亲死亡的真相像一根毒刺扎在心底,但现在,他强行将其压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怀里这个人身上。
萧澈(抬起头,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直射墨尘):“‘钥匙’是什么?‘双心之力’又怎么用?说清楚!”
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硬,那个毒舌傲气的机关天才在绝境中被迫迅速成长,显露出近乎冷酷的决断力。
墨尘沉默地看着他,斗篷下的目光深邃。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蹲下身,枯瘦的手指隔着衣物,虚按在谢凛心口命纹的位置,又轻轻触碰了一下萧澈按压在那里的手背。
墨尘(感受着那微弱的、几乎断流的能量波动,缓缓道):“钥匙,或许并非实物。而是…契机。命纹相连,即为‘双心’之基。但如今,一心将熄…”
他的话语意味深长,视线落在萧澈心口的位置。那里,虽然看不见,但萧澈能感觉到,自己心口对应的位置,也传来一阵阵细微的、如同共鸣般的抽痛。
萧玥(挣脱青鸿的手,扑到萧澈身边,看着谢凛毫无生气的样子,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哥…谢凛他…他会不会…”
萧澈(猛地打断她,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他不会!”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墨尘、青鸿,以及周围仅存的、大多带伤却依旧坚守的墨家弟子和谢凛旧部。
萧澈(语速极快,带着一种临场指挥的魄力):“青鸿,带你的人,协助墨家弟子,守住千机障节点,能量输出维持在七成,太高容易过载,太低会被强行突破!小月亮,你熟悉墨家内部机关,带路,我们去核心传送阵!墨宗师…”
他看向墨尘,眼神锐利。
萧澈:“我需要知道关于‘青铜母心’和那条被封存路径的所有信息,一点细节都不能漏。还有…”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萧澈:“怎么才能把我的‘生机’,分给他?”
墨尘深深看了萧澈一眼,似乎对他瞬间表现出来的领导力和精准判断略有讶异。他伸出手,指尖在空中虚划,一道由微弱光芒构成的、复杂的双心缠绕的符文图案短暂浮现。
墨尘:“命纹之契,本质是生命能量的共享与流转。磁石阵强行阻断了这种流转,并重创了作为能量核心的他。常规方法无法突破磁石的‘枷锁’。”
萧澈(急切地):“非常规的方法呢?”
墨尘:“需要更强大的能量冲击,或者…更深的‘链接’。比如,在极近的距离内,一方强烈的生命意志,或许能暂时穿透枷锁,进行小范围的‘灌注’。但这对你损耗极大,且只是杯水车薪,维持不了多久。”
萧澈(毫不犹豫):“怎么做?”
墨尘示意萧澈将掌心完全贴合在谢凛心口的命纹上,然后引导萧澈调动自身那因为血蚕枢而同样特殊的内息。
墨尘:“想着他。只想他。让你的心跳,试图去带动他的。”
这是一个极其抽象且唯心的指引,若是平时,萧澈定要嗤之以鼻,嘲讽一句“不科学”。但此刻,他闭上了眼,摒弃所有杂念,将全部的精神力都集中在那相贴的掌心。
…谢凛…醒过来…
…你说过要江山为聘的…骗子…
…你还没告诉我…你当年…到底知不知道那是我用命换来的…
…别死…求你了…
纷乱的念头里,最终只剩下最纯粹的祈愿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给我跳起来!
仿佛过了一瞬,又仿佛过了许久。
萧澈感觉到自己心口一阵剧烈的绞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抽离。与此同时,他掌下,谢凛心口那原本死寂的、黯淡的命纹,猛地、微弱地、但确实无比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投入死水微澜的石子!
虽然光芒没有恢复,虽然谢凛依旧昏迷,但那一下微弱的搏动,清晰地传递到了萧澈的掌心,也让他自己心口的绞痛奇异地缓和了一丝。
萧澈(猛地睁开眼,眼底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动了!命纹跳了!”
这微弱的变化,如同强心剂,瞬间鼓舞了周围所有人。青鸿等人脸上也露出了振奋之色。
墨尘(点了点头,但语气依旧凝重):“这只是开始。维系这道微弱的链接,会持续消耗你的生命本源。我们必须尽快抵达机关城深处。”
在萧澈的临时指挥和墨尘的默许下,剩余的抵抗力量开始有序地沿着萧玥指引的路径,向墨家山谷深处撤退。千机障在身后闪烁着,顽强地抵挡着外部越来越猛烈的攻击,光晕不时剧烈晃动,显然支撑不了太久了。
萧澈一把将谢凛背在背上,用临时找来的机关锁扣固定好。谢凛的头无力地垂在他的颈侧,微弱的呼吸拂过他的皮肤,带来一丝痒意和巨大的心安——至少,还活着。
萧澈(侧头,对背上的人低声,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丝熟悉的嘲讽):“…重死了。回去得让你减肥。”
他迈开步子,每一步都踩在泥泞和未知的危险上,但背脊挺得笔直。心口因为维持着那微弱的生命链接而传来持续的、针扎般的抽痛,以及一种奇异的、仿佛与背后之人血脉相连的充实感。
萧澈(内心独白):原来这就是“双心”的感觉吗?真是…又痛又特么的…不错。
队伍在蜿蜒的山谷密道中快速穿行,身后是隐约传来的、千机障破碎的轰鸣,以及敌人涌入山谷的喧嚣。
前路未知,追兵在后。
但希望,如同谢凛心口那微弱跳动过的命纹,虽然渺茫,却已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