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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绝地烈”合璧阵破的硝烟尚未散尽,“风吼寒冰”联动余波初定,穿云关前弥漫的毁灭与混乱气息,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在某种无形的牵引下,开始向着一种更加幽深、诡谲、直指生灵神魂最脆弱处的方向转化、沉淀。

第九日,破晓时分无光,天地间一片令人不安的晦暗。那并非云翳遮蔽,而是一种心神层面的压抑与浑浊,仿佛空气中飘满了肉眼难辨的、能吸走“希望”与“清明”的尘埃。

“落魂阵”之主姚天君,与“金光阵”之主金光圣母,并肩自商军阵中走出。姚天君依旧手持那杆招魂引魄的漆黑长幡,面容在晦暗光线中更显阴鸷。金光圣母则托着她那面光华内敛、却仿佛蕴藏大千世界倒影的金色宝镜。二人气息迥异,一者沉郁如九幽,一者幻变如浮光,此刻并肩而立,非但没有冲突,反而隐隐形成一种互补、共鸣的诡异气场。

“玉虚门下的老爷们,” 姚天君声音嘶哑,如同夜枭刮过朽木,“天绝地烈阵前,可曾领略何为真正的‘绝’?风吼寒冰联动,可曾感受‘寂’与‘静’的滋味?可惜,肉身之伤可愈,阵法之破可补,唯这魂魄惊惶、道心蒙尘之苦……怕是难消吧?”

金光圣母接口,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与魅惑:“红尘劫砂,污的是气运;金光幻灭,照的是本心。然,气运可夺,本心可照,亦可……惑!今日,吾与姚道兄这‘落魄金光阵’,不设刀兵,不布水火,只以此幡引魂,以此镜照心,请诸位道友,再入这‘魂惊’、‘心惑’之局。看看是玉清仙法护得住三魂七魄,还是尔等道心,经得起这重重魔障拷问?”

话音方落,二人同时将手中法宝向空一抛!

漆黑长幡迎风便长,幡面之上,无数扭曲的勾魂符文活了过来,如同亿万漆黑小虫蠕动、组合,散发出勾连因果、动摇命魂、引动生灵内心最深沉恐惧与遗憾的恶毒咒力!缕缕灰黑色的、仿佛能直接渗透元神、污染真灵的“落魄神光”自幡中垂下,交织成一张覆盖天地的、无形无质却真实存在的“神魂罗网”!

金色宝镜则悬浮于长幡之侧,镜面光华流转,却非向外照射,而是向内坍缩,化作一个深邃无比、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与心神的暗金色旋涡!旋涡缓缓旋转,散发出颠倒梦想、混淆真实、放大欲念、演化无穷心魔幻象的恐怖吸力!任何看向此镜的生灵,哪怕只是余光一瞥,也会觉得心神摇曳,自身记忆、情感、欲望,仿佛都要被那旋涡抽离、搅碎、重新编织成最不堪、最恐惧的模样!

“落魄”与“金光”,咒杀魂魄与幻惑心神,这两座本已足够凶险的大阵,其残余道韵与核心法则,此刻竟在姚天君与金光圣母的联手催动下,产生了远超“风吼寒冰”联动的、更深层次的融合!那“落魄神光”之中,开始夹杂“心魔幻影”;那“金光旋涡”之内,亦渗透出“勾魂咒力”。二者相互交织、彼此增幅,形成了一片针对神魂与道心进行双重打击、内魔外邪齐发、令人防不胜防的绝杀领域!

“落魄金光,双阵合璧!” 芦篷内,太乙真人眉头紧锁,他性情刚烈,最恶此类阴祟手段,“此二阵合一,专攻魂魄心志,歹毒无比。姚宾咒术勾连因果真名,金光幻象直指心魔破绽。入阵者,不仅需抵御咒杀,更要时时对抗自身心魔被无限放大、引动的危险。稍有不慎,便是魂魄被摄、心神失守,沦为行尸走肉,或永堕幻境,比形神俱灭更为凄惨!”

灵宝大法师亦面色凝重:“此阵已非法力高深、法宝犀利便可破除。需得道心通明,神魂稳固,且最好有抵御咒术、勘破幻象之能。然吾观阵中二力交融,变幻莫测,恐非一人可当。”

广成子与赤精子正在闭关疗伤,芦篷内以太乙、灵宝为尊。道行天尊因弟子接连陨落,道心已损,不宜出战。黄龙真人、玉鼎真人等亦各有所虑。此阵之险,在于直击软肋,谁也不敢保证自身道心圆满无瑕,毫无破绽。

“贫道愿往。” 太乙真人沉声道,他虽性烈,但道心坚如磐石,更掌乾元山金光洞至宝,或有克制之能。

“吾与道兄同往。” 灵宝大法师亦道,他道法玄妙,对幻术、咒法皆有研究,手中亦有异宝。

“有劳二位师弟。” 道行天尊等人点头。此阵确需精擅此道者应对。

就在太乙、灵宝准备出阵之时,那“落魄金光”合璧形成的、笼罩在晦暗与诡异光影中的领域,其边缘丝丝缕缕的、混合了咒力与幻惑的气息,竟如同拥有生命般,再次朝着地仙石台方向蜿蜒弥漫而来!速度不快,却带着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执着,仿佛地仙众人身上,有什么东西在深深吸引着它。

“又来了!” 岳震又惊又怒,看着那灰黑与暗金交织的、令人望之生厌的气息缓缓逼近。他感到自身本就因连日观战、心绪不宁而有些躁动的战意,竟隐隐有失控、倒卷、反噬自身的迹象,眼前甚至闪过几幅血淋淋的、不知是真实记忆还是心魔幻象的破碎画面。他急忙默念清心诀,却收效甚微。

砺锋也感到一阵心烦意乱,对地脉的感应变得模糊、扭曲,脑海中不断回放之前同门惨死的景象,以及自身未能保护好众人的无力与自责,这些负面情绪被无形放大,冲击着他的道心。他布下的地脉防御,在这针对神魂的侵蚀面前,效果甚微。

而最危险的,是依旧昏迷不醒、气息微弱的蒲英。她因力竭而心神失守,混沌副珠与星核虽自发护主,光芒却黯淡到了极点。此刻,那“落魄金光”的气息甫一靠近,便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疯狂地朝着她涌去!灰黑色的咒力试图钻入她的识海,勾动她最深的恐惧与因果;暗金色的幻惑则缠绕着她的梦境,要将她拖入无休止的、被自身心魔掌控的幻境深渊!

“不好!蒲英师妹!” 砺锋、岳震同时色变,顾不得自身,急忙将所剩无几的法力注入蒲英体内,助其稳定心神,抵御侵蚀。但他们自身的状态本就糟糕,效果有限。

蒲英在昏迷中,眉头紧锁,身躯微微颤抖。她的意识,正沉沦在一场无比真实、又无比可怕的噩梦中。

她“看到”自己回到了地仙祖庭覆灭的那一刻,但这一次,她没有能带领任何人逃脱。古神的触手将她死死缠住,机械战舰冰冷的射线将她贯穿,她眼睁睁看着砺锋、岳震、所有同门,在眼前化为飞灰。林玄师尊化身阵灵的背影,在无尽的炮火与低语中,缓缓崩碎、消散……最后,只剩下她一人,怀抱着光芒彻底熄灭的混沌副珠与星核,站在一片绝对的、连绝望都不复存在的虚无之中。

“都是你的错……是你太弱……是你害死了所有人……” 一个冰冷、熟悉、如同她自己心底最深处声音的低语,在虚无中回荡。

紧接着,幻象变化。她“看到”自己接受了闻仲的邀请,带领地仙残部加入商营。起初似乎安稳,但很快,他们便被当作炮灰填入一场场必死的战斗。岳震战死沙场,砺锋为护她道基尽毁,同门死伤殆尽。最后,闻仲冷漠地取走了她的混沌珠与星核,将她如同垃圾般丢弃。而西岐方向,广成子等人投来冰冷而鄙夷的目光,仿佛在说:看,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抉择?无论怎么选,都是死路一条……洪荒,没有你们的容身之处……放弃吧……交出一切……归于永恒的寂静……” 那低语再次响起,充满诱惑与绝望。

真实的恐惧、深藏的愧疚、对未来的迷茫、面临抉择的巨大压力……所有这些被连日观阵、生死危机不断积累、压抑的情绪,此刻在“落魄金光”双重侵蚀下,被彻底引爆、放大,化作最恐怖的心魔,要将蒲英的神魂彻底吞噬、同化!她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脸上甚至浮现出淡淡的、代表魂魄不稳的灰黑之气。

“师妹!醒来!” 砺锋心急如焚,不顾一切地,将自身一缕本命神魂之力,强行渡入蒲英眉心,试图唤醒她。岳震亦狂吼着,将炽烈的、充满不屈意志的战意,如同火炬般注入蒲英体内,试图驱散那阴寒的咒力与幻惑。

然而,效果甚微。“落魄金光”的侵蚀太过歹毒,已深入蒲英心神最脆弱处。

与此同时,阵中,太乙真人与灵宝大法师已踏入“落魄金光”领域。太乙真人头顶现出九龙神火罩虚影,熊熊真火缭绕,散发至阳至烈之气,专克阴邪咒力。他手持宝剑,目光如电,扫视着周围变幻不定的灰黑光影与暗金旋涡,厉喝道:“姚宾!金光!安敢以如此阴祟手段惑人!看法宝!”

九龙神火罩光华大放,九条火龙虚影咆哮而出,喷吐纯阳真火,焚烧那无处不在的“落魄神光”与心魔气息。然而,那神光与气息被真火一烧,非但未散,反而如同附骨之疽,顺着真火的能量反馈,试图反向侵蚀太乙真人的心神,更演化出种种幻象,挑动其心火。太乙真人须发戟张,全力催动玉清仙法,稳固道心,以绝强法力硬撼阵法。

灵宝大法师则显得从容许多。他并未祭出强攻法宝,而是手捻法诀,口中念念有词,周身泛起一层清蒙蒙、仿佛能包容、化解一切负面能量的玄光。这玄光所至,那“落魄神光”的咒力被悄然分化、导引、消弭;那“金光幻象”的诱惑,则如同泥牛入海,被玄光吸纳、平复。他步履轻盈,在阵中穿梭,似在寻找这双重阵法的核心节点与力量流转规律,以巧破力。

二人一刚一柔,一烈一和,在阵中与姚天君、金光圣母展开激烈斗法。咒光与真火碰撞,幻象与玄光交织,凶险异常。

然而,阵外地仙石台的危机,却愈发紧迫。蒲英的气息已微弱如风中残烛,砺锋、岳震亦是面色灰败,自身难保。其余地仙弟子,或多或少皆被“落魄金光”余波影响,或陷入恐惧幻象,或心魔躁动,阵脚大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枚一直静静悬浮于蒲英身前、光芒黯淡的混沌副珠,似乎感应到了宿主即将彻底沉沦的危机,也或许是受到“落魄金光”中那极端“混乱”、“沉沦”、“幻灭”道则的强烈刺激,其最深处,那一点源自林玄道祖的、不朽的守护烙印,猛地亮了一下!

紧接着,一直与副珠相依、同样光芒黯淡的星核,亦随之震颤,其内那道对抗“寂灭”、“混乱”的秩序印记,与混沌副珠的守护烙印,在蒲英即将崩溃的心神中,产生了最后一次,也是最强烈的一次共鸣!

这一次,不再是简单的光芒交织。混沌副珠内蕴含的、包容一切的“混沌”之意,与星核内坚守的、对抗终焉的“秩序”之志,在蒲英那被心魔与咒力填满、濒临破碎的识海中,轰然对撞、交融!

没有毁灭,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于绝灭中迸发的、微弱的、却无比坚韧的“新生”与“清醒” 之光!

蒲英紧闭的眼眸,骤然睁开!瞳孔深处,左眼有混沌清光流转,右眼有秩序星芒闪烁,虽依旧虚弱,却已不再迷茫、恐惧!

“我……是我。” 她沙哑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历经最深魔劫、洞见本心后的平静与坚定。那些恐怖幻象、诱惑低语、绝望情绪,依旧存在,却已不能再主宰她的心神。她“看”清了,那不过是自身心念被外力放大后的扭曲倒影,并非真实,更非注定。

她艰难抬手,指尖轻触混沌副珠与星核。二者光芒交融,化作一缕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凝练、稳定、包容的混沌星芒,不再仅仅是防御,而是如同温柔而坚定的水流,缓缓流过自身与周围同门被咒力幻惑侵蚀的心神,洗涤、抚平、定锚。

砺锋、岳震浑身一松,那令人崩溃的心魔压力骤减。他们惊喜地看着苏醒的蒲英,虽知其依旧虚弱,但那眼神,已与昏迷前截然不同。

“守住心神,不必对抗,只需……观其如流水,知其为幻影。” 蒲英虚弱地说道,将自己方才于绝境中领悟的、结合了慈航“见相非相”与自身“混沌包容、秩序定心”的法门,以神念分享给二人。

砺锋、岳震若有所悟,依言而行,果然觉得压力大减。

阵中,太乙真人与灵宝大法师似也察觉到了地仙石台的变化,以及那混沌星芒中奇特的、能一定程度上安抚、化解“落魄金光”侵蚀的韵律。二人交换一个眼神,攻势更紧。

姚天君与金光圣母面色微变,显然没料到地仙那边竟能挺过来,更隐隐感到自身阵法之力,似乎被那奇特的混沌星芒克制、干扰了一丝。

“哼!垂死挣扎!” 姚天君摇动长幡,咒力更盛。金光圣母亦催动宝镜,幻象迭出。

但地仙石台,那层薄薄的混沌星芒,却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虽小,却稳。蒲英在砺锋、岳震的搀扶下,勉力维持,望向阵中,望向芦篷,望向商营,眼神复杂。

“落魄金光”这一劫,她于生死边缘,堪破了一层心魔,对自身之道、对混沌与秩序的融合,有了更深领悟。但也让她更加清醒地认识到,这十绝杀劫,远不止阵法之凶,更直指道心,拷问抉择。地仙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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