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镇地处边陲,风沙粗粝,空气中弥漫着牲口粪便和尘土混杂的气息。镇子不大,土坯房低矮杂乱,街上行人多是面色黝黑、步履匆匆的边民和商贩,间或有披甲执锐的兵士巡逻而过,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陌生人。
沈倾凰与石磊等人在镇尾一家不起眼的车马店后院会合。几人皆已换上边民常穿的粗布棉袍,脸上做了风霜痕迹,混入人群中毫不显眼。
“小姐,关防路引已打点好,用的是北地药材商的身份。”石磊递过一套文书,低声道,“镇北关的赵校尉是将军旧部,可靠。他已安排妥当,今夜子时,趁换防间隙,送我们从西侧小门出关。只是……”他顿了顿,面色凝重,“关外近日确实不太平。斥候回报,有小股漠北游骑在苍云山北麓活动,意图不明。此时入山,风险极大。”
沈倾凰接过文书,指尖拂过粗糙的纸面,目光坚定:“风险再大,也要去。父亲在军中,漠北人尚且敢在附近活动,苍云山必有蹊跷。我们小心行事,避开游骑便是。”
她铺开苍云山的简陋舆图,与石磊等人再次确认路线。落月渊位于苍云山脉主峰东南侧,需穿过一片名为“鬼见愁”的原始密林,道路艰险,常有猛兽出没。按照猎户传闻和舆图标注,顺利的话,也需要两天脚程。
子时将至,月黑风高。沈倾凰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车马店,绕到镇北关西侧。一段坍塌大半的旧城墙阴影下,一个黑影早已等候多时,正是赵校尉。他不多言,只打了个手势,便引着众人从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钻出关墙。
关外寒风凛冽,扑面如刀。回望身后雄关的点点灯火,仿佛已是另一个世界。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和呼啸的风声。
“大小姐,保重!”赵校尉抱拳低语,身影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沈倾凰拉紧风帽,低喝一声:“走!”
石磊在前开路,两名死士一左一右护卫,另一人断后,将沈倾凰护在中间,一行人借着微弱的星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苍云山方向疾行。
第一夜有惊无险。天亮时分,他们已抵达苍云山脚下,寻了一处隐蔽的岩洞稍作休整。众人啃着干粮,就着皮囊里的冷水吞咽下去。沈倾凰虽觉疲惫,但精神高度集中,仔细听着洞外的动静。
日头升高后,队伍再次出发,开始攀登山路。山中古木参天,荆棘丛生,几乎无路可走,全凭石磊的经验和舆图指引艰难前行。林中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声和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鸟兽啼鸣。
午后,天空阴沉下来,飘起了细碎的雪花。山路越发湿滑难行。行至一处陡坡时,前方开路的石磊突然蹲下身子,打出警戒的手势!
众人立刻伏低。沈倾凰顺着石磊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下方不远处的一片林间空地上,散落着几处熄灭不久的篝火痕迹,周围还有杂乱的马蹄印和……几滩已呈黑褐色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是漠北人的马蹄铁,还有打斗痕迹。看血迹,不超过一天。”石磊检查后,面色沉重,“人数不多,但都是好手。看来传闻不虚,确实有漠北人在这一带活动。”
沈倾凰心一沉。漠北游骑出现在这人迹罕至的深山老林,绝非偶然。他们也是为了落月渊而来?还是与那“月魂残钥”有关?
“加快速度,避开他们。”沈倾凰当机立断。
队伍改变路线,绕开这片区域,向更深的山中行进。天色渐暗,风雪更大了,能见度极低。一行人不得不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崖下露宿。不敢生火,只能挤在一起,靠体温抵御严寒。
沈倾凰裹紧皮袍,望着漫天飞雪,心中忧虑更甚。漠北人的出现,让此行充满了变数。必须尽快找到落月渊!
翌日,风雪未停。队伍在齐膝深的雪中艰难跋涉了一上午,终于接近了舆图上标注的“鬼见愁”密林边缘。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死士突然发出短促的鸟鸣示警!
众人迅速隐蔽。只见林外不远处的山道上,竟有一行约莫十人的队伍正在冒雪前行!那些人皆身着皮袄,腰佩弯刀,背负强弓,赫然是漠北骑兵的打扮!他们押解着几名被捆绑的、衣衫褴褛的周人百姓,正骂骂咧咧地朝着落月渊的方向走去!
“是漠北游骑!他们抓了边民!”石磊压低声音,眼中喷火。
沈倾凰紧紧盯着那队人马,目光最终落在被押解的边民身上,其中一名老者步履蹒跚,眼看就要摔倒,却被漠北兵粗暴地拉扯鞭打。她攥紧了拳,眼中闪过挣扎。救人,势必暴露行踪,前功尽弃;不救,于心何安?
眼看漠北人就要消失在密林深处,沈倾凰猛地一咬牙,低声道:“跟上去!伺机救人,但绝不能暴露身份!”
石磊略一迟疑,见小姐目光决绝,重重点头:“是!”
一行人悄无声息地尾随而上,如同雪地中的幽灵,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时机。风雪呼啸,掩盖了他们的踪迹,也预示着更大的危机,即将在这苍茫雪山中爆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