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惊澜的马车消失在长街尽头,沈倾凰回到书房,指尖仍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与这位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对弈,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步步惊心。
她深知,今日一席话,是在悬崖边行走。点破新政困局,无异于直指朝堂核心矛盾,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但高风险,往往伴随着高回报。谢惊澜最后那深邃的一瞥,没有赞许,没有承诺,却也没有否定和斥责。这本身,就是一种信号。
“小姐,摄政王他……”秋纹端茶进来,脸上难掩忧色。
“无妨。”沈倾凰接过茶盏,水温恰到好处,熨帖着她微凉的指尖,“他只是来确认一些事情。”确认她是否值得他多看一眼,确认沈家是否可能成为一枚不一样的棋子。
她走到书案前,铺开一张素笺。谢惊澜的出现,打乱了她原有的步调,但也带来了新的可能。她需要重新规划。
首先,是冯七那边。商业脉络必须加速铺开,不仅要赚钱,更要成为她的耳目和底气。她提笔写下几条新的指令,涉及更隐秘的物资采买和几条特殊人脉的接触路线,让秋纹设法传给冯七。
其次,是府内。苏姨娘母女虽已失势,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府中定然还有她们的暗桩。父亲虽将内务交予她,但军中事务繁忙,无暇细查。她需要一双更亮的眼睛。
“秋纹,”沈倾凰沉吟道,“你暗中留意,府中哪些人对沁芳苑(苏姨娘原住处)旧事格外关心,或与苏家尚有来往。不必打草惊蛇,记下即可。”
“是,小姐。”秋纹郑重点头。
就在沈倾凰暗中布局之际,京城的风向也在悄然变化。
赏画宴的风波,让沈倾凰的名字再次成为焦点。但与之前毁誉参半不同,这一次,更多是惊叹于她的胆识和眼力。连带着,一些原本对沈家持观望态度的中立派,甚至少数清流老臣,也开始重新评估这位沈家嫡女的价值。
当然,暗处的敌意也愈发浓烈。
睿王府,书房。
皇甫晟面色阴沉地听完幕僚的汇报,手中的玉扳指几乎要捏碎。
“好一个沈倾凰!好一个眼力过人!”他声音冰冷,“谢惊澜……他竟然亲自去见了她?”
幕僚低声道:“殿下,虽不知他们谈了什么,但摄政王此行,意义非同小可。沈家这步棋,我们恐怕要重新考量了。若沈家倒向摄政王……”
“她敢!”皇甫晟猛地一拍桌案,“沈啸天那个老匹夫,一向自诩忠君,岂会轻易投向谢惊澜?至于沈倾凰……一个女子,还能翻天了不成!”
话虽如此,他心中却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沈倾凰近来的表现,早已超出“一个女子”的范畴。若她真有本事影响沈啸天,甚至搭上谢惊澜这条线……
“不能让她再这么下去了。”皇甫晟眼中闪过狠厉,“既然她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本王心狠手辣!”
他低声对幕僚吩咐了几句,幕僚脸色微变,随即领命而去。
与此同时,摄政王府。
谢惊澜站在书房窗前,望着庭院中一株遒劲的寒梅。身后,他的心腹谋士低声禀报着各方对沈倾凰的最新反应。
“王爷,沈家大小姐此举,虽看似鲁莽,却效果显着。如今京城对她,好奇多于鄙夷。只是,也彻底激怒了睿王。据探,睿王府近日有些异动,恐对沈大小姐不利。”
谢惊澜神色不变,指尖轻轻敲着窗棂:“盯着睿王府。另外,”他顿了顿,“查一查沈倾凰近日接触过什么人,尤其是西市那边。”
“是。”谋士应道,迟疑片刻,“王爷,您似乎对这位沈大小姐……颇为留意?”
谢惊澜转过身,深邃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一颗棋子,若能跳出棋盘,看清棋局,便有了成为棋手的可能。本王只是好奇,她能跳出多远。”
沈府,锦绣阁。
沈倾凰刚收到冯七密报,西市的铺子近日有几批生面孔暗中窥探,似有蹊跷。她心中警铃微作,立刻联想到睿王。
风雨欲来。
她走到窗边,看着阴沉下来的天色,唇角却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来吧。她倒要看看,这场风暴,最终会席卷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