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夜色如墨,寒风卷过荒草,呜咽作响。栖霞寺孤悬于江宁城外栖霞山腰,早已废弃多年,断壁残垣在惨淡的月光下如同巨兽的骨骸,阴森可怖。
后山观云亭,更是荒凉。亭柱倾颓,石阶布满青苔,四周古木参天,枝桠虬结,如同鬼影幢幢。
沈倾凰一身玄色夜行衣,悄无声息地潜行至亭外十丈处,伏于一块巨岩之后。她气息收敛,心跳却如擂鼓。袖中,新月令牌冰凉刺骨,仿佛与这阴森之地产生着某种诡异的共鸣。她能感觉到,至少有十道极其微弱的气息,如同磐石般潜伏在四周的黑暗里——那是谢惊澜派来的“影卫”。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息都漫长如年。山风穿过亭子,发出空洞的呼啸,更添几分死寂。
子时三刻刚到!
“沙沙……”
极轻微的脚步声,从亭子另一侧的山径传来。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
沈倾凰屏住呼吸,凝神望去。月光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步入观云亭。前面一人,身形微胖,穿着绸缎便服,外罩斗篷,帽檐压低,看不清面容,但行走间自带一股官威,应是曹寅无疑。他身后跟着一名黑衣人,身形瘦高,步伐轻盈,气息内敛,显然是个高手。
曹寅在亭中站定,环视四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东西带来了吗?”
沈倾凰没有立刻现身,压低声音,确保只有亭中人能听见:“曹织造要的东西,带来了。但我要的交代,织造大人准备如何给?”
曹寅冷哼一声:“交代?沈小姐,此刻是你在求本官,不是本官在求你!速将月魂之钥交出,江宁之困可解。否则,明日此时,漠北铁骑踏破城池,玉石俱焚!”
“织造大人好大的口气。”沈倾凰声音平静,却带着刺骨的冷意,“只是不知,是漠北的铁骑先到,还是摄政王的刀锋先至?大人真以为,掌控了江宁府兵,就能高枕无忧了?靖南军……当真会听您调遣吗?”
曹寅身体微微一僵,显然被戳中了痛处。他强作镇定:“休要危言耸听!谢惊澜已是丧家之犬,自身难保!”
“是吗?”沈倾凰轻笑一声,笑声在夜风中格外清晰,“那织造大人何必深夜来此荒山,与我一个‘丧家之犬’的同伴做交易?您要这月魂之钥,恐怕不是为了江宁气运,而是……为了向您身后的某位贵人交差吧?比如……宫里的李贵妃娘娘?或者,是比娘娘……更‘高’的存在?”
“放肆!”曹寅厉声呵斥,声音却带着一丝慌乱,“你胡言乱语什么!”
“我是否胡言,织造大人心知肚明。”沈倾凰步步紧逼,“月魂之钥,关乎前朝秘辛,星陨契约,岂是凡俗之物?大人索要此物,究竟意欲何为?是要行那逆天改运的邪术,还是……要完成某种‘祭祀’?”
“祭祀”二字一出,曹寅和他身后的黑衣人气息同时一滞!亭中气氛瞬间紧绷如弦!
“你……你究竟知道多少?!”曹寅的声音带着惊骇。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咻——!”
一道乌光毫无征兆地从亭外密林中射出,快如闪电,直取曹寅咽喉!是灭口!
“大人小心!”曹寅身后的黑衣人反应极快,猛地将曹寅推开,同时拔刀格挡!
“铛!”火星四溅!乌光被挡开,竟是一支淬毒的袖箭!
几乎同时,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扑向观云亭!刀光闪烁,杀气凛冽!目标赫然是曹寅和沈倾凰!这些人,不是影卫!
“有埋伏!”沈倾凰心念电转,瞬间明白!曹寅被人算计了!或者,这本就是一场引蛇出洞、一石二鸟的杀局!
“保护小姐!”潜伏的影卫首领低喝一声,十道身影如鬼魅般从黑暗中暴起,迎上那群刺客!顿时,亭外金铁交鸣,惨叫声起,战作一团!
曹寅吓得瘫软在地,面无人色。他带来的那名黑衣高手,挥刀死死护在他身前,抵挡着不时袭来的冷箭。
沈倾凰伏在岩石后,心脏狂跳。是谁要杀曹寅?是谢惊澜?不可能,影卫在保护她。是曹寅的仇家?还是……灭口?因为曹寅知道了太多关于月魂之钥的秘密?
混乱中,她紧握新月令牌,令牌竟开始微微发烫,并且……牵引着她的手腕,指向观云亭后方那片最浓的黑暗!
那里有东西!与令牌共鸣的东西!
是阵眼?还是……第三把钥匙?!
冒险一搏的念头瞬间占据上风!沈倾凰一咬牙,趁着影卫与刺客混战、无人注意的间隙,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下岩石,借着杂草掩护,向令牌指引的方向潜去!
穿过一片乱石,眼前赫然是一个被藤蔓遮掩的山洞口!洞内漆黑,散发出浓郁的、与皇陵祭坛相似的诡异气息!新月令牌在此处烫得惊人!
就是这里!
沈倾凰毫不犹豫,钻入山洞!
洞内狭窄潮湿,深不见底。她借着令牌微弱的蓝光,小心翼翼地向深处摸去。越往里,那股诡异气息越浓,还夹杂着一丝……血腥味?
走了约莫数十步,前方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石窟中央,有一个用鲜血描绘的、与皇陵祭坛类似的诡异图案!图案中心,插着一柄通体漆黑、造型古朴的短杖,短杖顶端,镶嵌着一枚眼熟的、新月抱旧月的徽记!
第三把月魂之钥?!竟然在这里?!
沈倾凰心脏几乎停止跳动!她快步上前,伸手便要去取那短杖!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短杖的瞬间——
“嗡——!”
整个石窟猛地一震!地面上的血色图案骤然亮起刺目的红光!一股庞大的、充满恶意的力量如同潮水般向她涌来!
“砰!”沈倾凰被狠狠撞飞出去,重重砸在石壁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呵呵呵……终于等到你了,‘星陨之女’。”一个阴冷嘶哑的声音,在石窟中回荡。
沈倾凰艰难抬头,只见血色光芒中,一道模糊的黑影缓缓凝聚成形,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正死死盯着她手中的新月令牌。
“乖乖交出月魂之钥,本座……赐你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