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隔绝了外界的窥探,却将内部令人窒息的沉默无限放大。
沈文琅和高途面对面站着,空气凝滞得如同胶质。高途怀里那束白玫瑰散发出清冷幽香,在此刻显得格外刺鼻,每一片花瓣都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沈文琅的失控和狼狈。
沈文琅的胸膛仍在剧烈起伏,盛少罂那些诛心的话语和眼前这束花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理智。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解释?承认自己按别人的剧本演戏?向高途低头澄清?这念头本身就让骄傲的他感到难以忍受的屈辱。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足足五分钟,每一秒都漫长得如同煎熬。
高途垂着眼睫,目光落在洁白的花瓣上,心却像被浸在冰水里。十年了,他像仰望太阳一样望着眼前这个人,将他所有的冷硬、挑剔、偶尔流露的、或许根本不存在的温和都小心翼翼收藏,酿成心底最苦涩也最甘醇的酒。可最近这段时间,沈文琅的阴晴不定、反复无常,像一把沉重的锉刀,一点点磨蚀着他本就所剩无几的勇气和期待。他累了,真的累了。
最终,是他先打破了这令人崩溃的沉默。他微微欠身,声音低哑却竭力维持着平静,带着公式化的疏离:“沈总,如果没什么吩咐,我还有两份紧急报表需要今天处理完,我先出去了。”
这句平静的告别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沈文琅紧绷到极致的神经!视线死死钉在那束白玫瑰上,盛少罂嘲讽的笑脸和高途急于离开的姿态重叠,一股猛烈至极的、名为嫉妒的毒火和恐慌攫住了他!
“处理报表?”沈文琅声音陡然拔高,充满尖锐的讥诮,“是急着出去欣赏盛少罂送你的花?还是急着给她发消息汇报你在我这里受了多大委屈?!”
高途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和深深的受伤:“沈总!请您不要无理取闹!我和盛小姐只是朋友!”心底却在无声呐喊:为什么你总是看不到我?为什么你宁愿相信那些莫须有的猜测,也不愿看看我这颗早已捧到你面前、却被你视而不见甚至践踏了十年的心?
“朋友?”沈文琅逼近一步,眼神阴鸷吓人,属于S级Alpha的信息素因暴怒而隐隐躁动,带来强大压迫感,几乎让高途呼吸困难,“朋友会送你象征‘纯洁爱意’的白玫瑰?会当着全公司人的面给你撑腰?暗示你离开我另谋高就?!高途,你是不是觉得攀上了盛家,就终于可以摆脱我了?啊?!”
这些话如同淬毒的冰刀,精准地扎进高途心底最柔软卑微的地方。他脸色煞白,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眼中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一片冰冷的灰烬和无尽的疲惫。
他看着沈文琅,看了好几秒,像是要彻底将这个爱了十年的人的模样,连同此刻的残忍一起刻进骨子里。然后,他用一种耗尽所有力气的、近乎死寂的平静语气开口:“沈总,工作是工作,私交是私交。我从未想过要离开hS,更谈不上‘攀附’谁。如果您认为我的存在让您不快,您可以随时辞退我。”
他没有再争辩,甚至没再看那束花一眼,只是用彻底的公事公办将自己千疮百孔的心层层包裹起来。爱意或许无法立刻抹去,但失望和疲惫已经堆积到了顶点。
“现在,我去工作。”高途说完,抱着玫瑰转身欲走。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到门把手的瞬间——
“不准走!”沈文琅低吼一声,猛地出手,一把攥住高途的手臂,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另一只手粗暴地打落那束碍眼的白玫瑰!
娇嫩花瓣和包装纸散落一地,被无情踩踏得狼藉不堪。
“啊!”高途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整个人被一股巨大的、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拽了回去!天旋地转间,他被狠狠摔砸在办公室中央那张宽大昂贵的真皮沙发上!
沙发因冲击力发出沉闷的声响。
高途被摔得眼前发黑,尚未挣扎起身,沈文琅已经欺身压下!一双大手如同铁钳般死死按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牢牢禁锢在沙发和他胸膛之间狭窄的空间里。
Alpha灼热的、带着焚香鸢尾怒意的气息铺天盖地般笼罩下来,混合着失控的压迫感,让高途瞬间呼吸困难,身体本能地僵住。可悲的是,即使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被这熟悉的气息包裹,他的心依然会可耻地加速跳动,夹杂着恐惧、屈辱和一丝挥之不去的、连自己都痛恨的悸动。
“工作?你就只想着你的工作?!”沈文琅俯视着他,眼底翻涌着赤红的、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暴怒和恐慌,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滚烫的怒意喷在高途脸上,“我准你走了吗?!谁给你的胆子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高途被他按得肩骨生疼,挣扎了一下却根本无法撼动分毫。omega与S级Alpha的力量差距在此刻显露无疑。最初的震惊和恐惧过后,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绝望和悲哀涌了上来。
他看着上方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却依旧让他心动的脸,十年来的隐忍、卑微、委屈和此刻的屈辱交织在一起,竟让他生出一点可笑的、破碎的勇气。
“沈文琅,”高途的声音微微发颤,却异常清晰,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平静,“您到底想怎么样?留下我,就是为了继续羞辱我吗?还是需要我继续扮演那个随叫随到、任您磋磨、连交友都要看您脸色的可怜秘书?”
他的目光扫过地上被践踏的玫瑰,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还是说,您只是看不惯有人对我示好?哪怕这种示好微不足道,也冒犯了您那不容侵犯的……所有权?”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重锤砸在两人之间。
“所有权”三个字像是一记闷棍,狠狠敲在沈文琅心上,让他按着高途肩膀的手猛地一颤。
高途却像是没看见,继续用那种平静到令人心慌的语气说下去,每一个字都像冰棱,砸在沈文琅心上:“沈总,我不是您的所有物。我有辞职的权利,也有……接受朋友好意的自由。如果您无法忍受,就像我刚才说的,辞退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着沈文琅眼底深处那片连他自己都未曾看清的混乱,轻声道:“……毫无理由地发疯。这让我……很累。”
“我毫无理由地发疯?!”沈文琅像是被这句话彻底点燃,理智的弦砰然断裂!他猛地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高途的,灼热的呼吸交错,声音嘶哑狂暴,“对!我就是疯了!我他妈就是看不惯!看不惯盛少罂看你的眼神!看不惯你抱着那破花的样子!看不惯你为了工作就要把我一个人丢下!我……”
他卡住了,后面那些更不堪、更真实的话——我害怕你真的会走,我嫉妒得快要发狂——像鱼刺一样死死哽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最终只能化为更凶狠的按压和一句色厉内荏的低吼:“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也不准去!”
高途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脆弱的阴影。他不再挣扎,也不再说话,像一尊失去了所有生气的瓷偶,任由沈文琅散发着暴戾的信息素和灼热的体温包裹着他,仿佛已经接受了这荒谬而屈辱的禁锢。心底那片名为爱的荒原,此刻只剩下呼啸而过的寒风和深深的疲惫。
沈文琅看着他这副彻底放弃抵抗、心死如灰的模样,胸腔里那股邪火像是被骤然抽空了燃料,只剩下灼烧后的空虚和刺痛。他按着高途肩膀的手,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许。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外面传来Eric小心翼翼、带着明显忐忑的声音:“沈、沈总?远洋科技的视频会议……还有三分钟就开始了……”
Eric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冷电,瞬间劈开了室内炽热而扭曲的氛围。
沈文琅猛地回过神,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看着被自己压在身下、脸色苍白闭着眼的高途,看着地上狼藉的玫瑰花瓣,一股强烈的自我厌弃和慌乱猛地攫住了他。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骤然松开了手,猛地直起身,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呼吸依旧粗重,眼神却充满了不知所措的狼狈。
高途缓缓睁开眼,眼底一片沉寂的麻木。他默默地坐起身,整理了一下被扯乱的衬衫和西装外套,甚至没有去看沈文琅一眼,也没有去看地上的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又一场令人疲惫的闹剧。
他只是平静地,甚至可以说是机械地,走向门口,拉开门,对门外吓得大气不敢出的Eric低声说了一句:“我马上准备会议资料。”
然后,他侧身走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
门再次合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沈文琅一个人,对着满地残破的白色花瓣,和空气中尚未散去的、属于他自己的、失控而难堪的信息素味道。
“砰!”他又一拳狠狠砸在办公桌上,手背传来的剧痛却远不及心口那股空茫的刺痛和铺天盖地的懊悔。
他好像,真的把一切都搞砸了。彻底地,无可挽回地。而那束被踩烂的白玫瑰,像一个冰冷的讽刺,静静地躺在那里,诉说着方才的失控与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