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娘们听闻宫远徵冷酷的宣判,绝望的哭泣声在狭窄的胡同里弥漫开来,与愈发浓重的毒雾交织,构成一幅凄惨图景。
云为衫感受着手背上迅速蔓延的紫黑色毒痕,以及逐渐模糊的视线,心知不能再等。她悄然摘下头上的一支尖锐发簪藏于袖中,目光锁定正背对着她、姿态倨傲的宫远徵,试图悄然靠近,做最后一搏。
就在她蓄势待发的瞬间,一道身影却猛地扑进她怀里,带着颤抖的呜咽声,是混在新娘中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云雀。她似乎被眼前的惨状和死亡的威胁彻底吓坏了,如同寻求庇护的幼鸟,紧紧抱住了云为衫, inadvertently 阻断了云为衫的动作。
云为衫身体一僵,正欲推开云雀,另一只冰凉却有力的手突然从旁伸来,精准地抓住了她握着发簪的那只手腕!
云为衫心头巨震,转头对上一双泪眼朦胧却深处平静无波的眼睛——是上官浅。她依旧维持着那副柔弱恐惧的模样,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哭腔:“姐姐…我们真的都会死吗?我好害怕……” 看似无意的拉扯和话语,却恰到好处地制止了云为衫的冒险,并将她扯得一个趔趄,跌坐在地。
这一连串的意外打断了云为衫的计划,她心中惊疑不定,尚未来得及细思上官浅此举是无心还是有意,场中异变再起!
“我还不想死啊!救救我!救救我……”
只听一声凄厉的哭喊,原本同样看似中毒不轻的郑南衣,突然从人群中踉跄起身,不管不顾地冲向正在与宫远徵、金繁对峙的宫子羽。
宫子羽见她哭得可怜,心中一软,下意识伸手扶住跌撞而来的她:“姑娘别怕……”
然而,他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原本一脸惊恐无助的郑南衣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凶狠,动作诡谲如电,迅猛无比!错愕之间,宫子羽只觉喉间一紧,已被她冰冷的手指死死扣住命门!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哭泣声都为之一静。
“你干什么?!”金繁大惊失色,佩刀瞬间出鞘,直指郑南衣,却因宫子羽在她手中而投鼠忌器。
宫远徵看着这一幕,脸上露出了毫不意外的冰冷笑容,带着一丝戏谑看向脸色煞白的宫子羽:“恭喜你啊,设局成功,‘虫子’入网了。”
闻听此言,跌坐在地的云为衫心中一阵后怕与侥幸,原来这真的是一个引蛇出洞的局!她袖中的发簪握得更紧,冷汗却浸湿了后背。
郑南衣彻底撕下了伪装,脸上那点残存的“碧玉”气质荡然无存,只剩下刺客的凛然杀气。她半挑眉眼,手指如铁钳般紧扣宫子羽的喉咙,厉声对宫远徵喝道:“拿解药来,换他的命!”
宫远徵好整以暇,语气不疾不徐,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残忍:“你可以试试,是他先死,还是你先死。”
气氛剑拔弩张,仿佛下一刻便要见血。
然而,就在郑南衣全神贯注应对前方宫远徵和金繁的刹那,一道墨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身后。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甚至连风声都未曾惊动。
郑南衣只觉得后颈某处骤然一麻,一股冰冷诡异的气息瞬间侵入经脉,原本凝聚在指尖欲要发力捏碎宫子羽喉骨的内力,如同被冻结般骤然溃散!她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骇,身体一软,扣住宫子羽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
宫子羽只觉喉间钳制一松,剧烈咳嗽着踉跄后退,被反应过来的金繁一把扶住。
直到此时,众人才看清,郑南衣身后,田诩罂不知何时已然静立在那里。他神色平淡,右手两指间拈着一根细如牛毛、泛着幽蓝光泽的蛊针,方才正是此物,瞬息间制住了凶悍的无锋刺客。
他甚至连衣角都未曾凌乱,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宫远徵见到田诩罂现身,眼中那刻意营造的暴戾与阴冷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易察觉的依赖与安心。他几步走到田诩罂身侧,手臂自然而然地环上田诩罂的腰,微微抬起下巴,看向惊魂未定的宫子羽和那群中毒的新娘,语气带着惯有的讥讽:“看来,你这局设得也不怎么样,最后还是得靠我罂哥哥收拾残局。”
田诩罂没有理会宫远徵的炫耀,只是任由他黏着,目光平静地扫过瘫软在地、面露绝望的郑南衣,又掠过人群中低垂着头的上官浅、紧紧依偎着云为衫的云雀,以及强自镇定的云为衫本人。
“金繁侍卫,”他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将此人押入地牢水牢,严加看管。”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解药,远徵弟弟。”
宫远徵立刻会意,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随手抛给金繁,语气懒洋洋的:“喏,解毒散。算她们运气好。”
胡同口,奉命前来“接应”或“阻止”的侍卫迟迟未至,只因他们早已被田诩罂提前安排的金玄,以“角宫急令,另有布防”为由,巧妙地支开了。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而略显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回头,只见宫唤羽带着一队侍卫匆匆赶到。他面色沉凝,目光首先落在狼狈咳嗽的宫子羽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与斥责:“子羽!你太鲁莽了!可知今夜之举,险些酿成大祸?”
宫子羽面色一白,低下头,无从辩驳。
宫唤羽的视线随即扫过全场,在瘫软的郑南衣身上停留一瞬,又隐晦地掠过一旁姿态亲昵、仿佛与周遭混乱格格不入的田诩罂与宫远徵。他的目光在两人紧密相贴的身形上微微一顿,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审视与计算,但很快便移开,恢复了常态。
“来人,”宫唤羽不再多看,沉声命令,“将这名无锋刺客押入地牢最深的水牢,加派双倍人手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是!”他身后的侍卫立刻上前,利落地将浑身无力、眼神怨毒的郑南衣架起带走。
宫唤羽又看向金繁和他手中的解药瓶:“尽快给诸位新娘解毒,安置回女客院落休息。今夜之事,严禁外传。”
随着他的命令,后续赶来的侍卫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现场,协助金繁分发解药,安抚受惊的新娘。原本混乱死寂的胡同,逐渐恢复了秩序,只是空气中残留的毒粉气息和弥漫的恐惧,一时难以散尽。
宫唤羽最后看了一眼垂头丧气的宫子羽,又用眼角的余光扫过那片仿佛自成一体、隔绝了所有喧嚣的角落——那里,宫远徵几乎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在了田诩罂身上,而田诩罂则神色如常,只是抬手,极其自然地替宫远徵理了理方才打斗时微乱的衣领。
宫唤羽收回目光,转身离去,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深沉难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田诩罂,一直是那个隐于最深处的执棋者。今夜这场大戏,看似是宫子羽的鲁莽与宫远徵的狠厉主导,实则每一步,都未曾脱离他的掌控。宫唤羽的及时“收场”,也不过是为这出戏,画上了一个符合宫门规矩的句号。而水面下的暗流,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以及某些过于亲密的身影,似乎涌动得更加湍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