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医馆,宫远徵仔细地扶着田诩罂重新趴卧好,又为他掖好被角,动作间是前所未有的小心翼翼。田诩罂缓过一阵伤口的抽痛,抬眼看向眉宇间依旧凝着郁气的宫远徵,轻声问道:“远徵,我受伤之后,宫门内……可还安宁?子羽那边如何了?”
宫远徵闻言,嘴角撇了撇,带着几分不屑与不满:“他?带着云为衫私自外出,还闹到了万花楼那种地方,长老们动了大怒,训斥他行事鲁莽,不顾执刃身份与宫门安危。今早刚被勒令搬去后山反省,说是让他静思己过。”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而且,听说他为了证明什么,或者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竟然带着那云为衫,直接去闯三域试炼的第二关——月宫了。”
田诩罂眸光微凝。宫子羽此举,看似冲动,或许也有他自己的考量。带着云为衫同去……是无心之举,还是已被那份感情蒙蔽了双眼,下意识地想与她分享一切?月公子与云雀如今也在月宫,这倒是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一个念头在田诩罂心中迅速成形。上官浅的归顺是一个突破口,但云为衫同样关键。若能策反云为衫,无疑是对无锋的又一记重击。而策反她的关键,或许就在云雀身上。她们同为无锋出身,曾并肩作战,云雀如今的境遇——脱离无锋控制,与所爱之人相守,获得宫门(至少是月宫)的接纳——对依旧在黑暗中挣扎的云为衫而言,将是极具冲击力的鲜活例证。
“月宫……有月公子和云雀在。”田诩罂若有所思,声音低沉,“或许,这是一个机会。”
宫远徵疑惑地看向他。
田诩罂没有立刻解释,只是道:“稍后我需要给月宫传个消息。” 他要利用云雀,去敲开云为衫坚固的心防。让云雀去告诉她,半月之蝇并非无解,背叛无锋并非死路一条,甚至在宫门,也有可能找到真实的情感与归宿。这比任何严刑拷问或威逼利诱都更有效。
就在这时,医馆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宫紫商那独特的、带着焦急的嗓音:“诩罂弟弟!诩罂弟弟你怎么样了?!”
话音未落,房门被“哐当”一声推开,宫紫商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她发髻有些松散,衣角还沾着些许机括润滑用的油渍,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但更多的却是惊惶与担忧。她显然是刚从那个封闭的研究所里出来,一得到消息就立刻赶了过来。
“我刚出来就听说你受伤了!严不严重?伤到哪里了?是哪个天杀的干的?!”宫紫商冲到床边,看着田诩罂苍白的面色和背后隐约透出的包扎痕迹,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哽咽。她是真心将田诩罂视为重要的弟弟与合作伙伴。
田诩罂见她如此情状,心中微暖,放缓了声音道:“紫商姐姐,我无性命之忧,只是需要静养些时日。你不必担心。”
宫远徵在一旁冷哼一声,语气硬邦邦地替田诩罂回答:“是上官浅那个女人搞鬼,罂哥哥是为了救我……” 他说到后面,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懊恼与自责。
宫紫商一听,更是气得柳眉倒竖:“上官浅?!果然是无锋的祸水!亏得尚角还……”她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转而急切地对田诩罂道,“你给我的那些图纸,那些关于‘火药’和新型弩炮的构想,实在太惊人了!我这几天不眠不休,就是想尽快弄出点眉目,若是能成功,定能让那些无锋的宵小好看!谁知道……谁知道就出了这样的事!” 她看着田诩罂虚弱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气愤。
“研究之事,不急在一时。”田诩罂安抚道,“姐姐也要注意休息,莫要熬坏了身子。那火药危险,切记安全第一。”
“我知道,我知道。”宫紫商连连点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你好好养伤,需要什么药材,或是商宫有什么能用得上的,尽管开口!” 她又絮絮叨叨地嘱咐了许多,才被闻讯赶来的侍女劝说着,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说是要去库房找些上好的补药送来。
医馆内重新安静下来。宫远徵看着宫紫商离去的方向,闷闷道:“她倒是关心你。”
田诩罂听出他话里那点不易察觉的酸意,无奈地闭了闭眼。这孩子的独占欲,真是……他缓声道:“紫商姐姐心思纯粹,于机关之术有赤诚之心,是宫门不可或缺的助力。” 他顿了顿,将话题引回正事,“远徵,替我准备纸笔,再寻个可靠的人,务必悄悄将信送到月宫云雀手中。”
宫远徵虽然不解,但还是依言照办。
田诩罂忍着不适,提笔写下一封简短的信,内容直指核心:告知云雀上官浅部分归顺的现状,点明半月之蝇真相,并请她利用与云为衫同在月宫之便,伺机劝说,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陈明利害,尝试策反。
看着信被送走,田诩罂才松了口气,重新趴伏回去。上官浅,云为衫……他要一步步,将这些无锋的尖刀,反过来抵住无锋的咽喉。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须尽快好起来。背后的伤口依旧灼痛,但他的眼神却越发清明锐利。这盘棋,他落子的速度,要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