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并未持续太久,便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凄厉惨叫与兵刃交击的混乱声响硬生生打断!
林微闻声猛然转头,苍白的脸上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演武场边缘,那数道原本仓惶逃窜的黑影——残余的黑巫教徒,此刻竟如同疯魔般返身杀回!
他们不再试图逃离,而是双眼赤红,周身缭绕着与方才裂缝中同源、却更为驳杂混乱的黑色魔气,气息狂暴,见人便杀,状若癫狂!
更令人心悸的是,他们身上逸散出的魔气,如同拥有生命般,主动侵蚀向附近因恐慌而躲避不及的江湖客和普通仆役!
“啊!我的眼睛!”
“滚开!怪物!”
“救命!林阁主救命啊!”
被魔气侵染之人,轻则神智昏沉,狂性大发,不分敌友地攻击身边之人;
重则皮肤迅速泛起黑斑,血肉仿佛失去水分般干瘪萎缩,发出痛苦的哀嚎,不过几个呼吸间,便瘫倒在地,生死不知!
魔气的污染,竟在人群之中飞速蔓延!
原本刚刚稳定下来的场面,瞬间再次陷入极度混乱,恐慌如同瘟疫般炸开!
“是魔气侵蚀!他们在主动散播污染!”
林微瞬间明悟,心头一沉。
这些黑巫教徒自知逃生无望,竟选择了最为恶毒的方式,企图拉更多人垫背,甚至制造更大的混乱,为那可能存在的、更深层的阴谋创造机会!
“林安!”
林微强压下识海的刺痛和身体的虚弱,厉声喝道。
“公子,我在!”
一直紧张护在他身侧的林安立刻应声,少年脸上虽有一丝未曾褪去的惊惧,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护住疏影和苏姑娘,协助赵干他们,稳住局面,清剿魔徒,阻止魔气扩散!优先救治被轻微侵蚀者,重伤者……尽量远离!”
林微语速极快,指令清晰。他此刻状态极差,方才强行催动黑色晶石的力量封印裂缝,又硬撼魔物利爪,元神与肉身皆受震荡,短时间内已无法全力出手。
“是!公子放心!”
林安重重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短剑出鞘,对云疏影和苏妙晴急道:“云姐姐,苏姐姐,我们靠拢,听公子吩咐!”
云疏影虽担忧林微,但也知此刻情况危急,不是矫情之时,立刻点头,与苏妙晴一左一右,护住林安侧翼,同时娇叱道:
“天衍阁弟子,听令!结阵自保,协助锦衣卫与诸位侠士,清剿魔徒,救助伤者!”
另一边,赵干也已反应过来,铁尺一挥,声若洪钟:“锦衣卫听令!结阵!绞杀魔教余孽!其他人速退,不要靠近黑气!”
拓跋雄、柳如烟、南宫玉等高手虽也消耗不小,但见此情形,侠义之心再起,无需多言,纷纷再次提起兵刃,杀向那些疯狂散播魔气的黑巫教徒。
然而,魔气侵蚀的诡异与难缠,远超众人想象。
一名江湖刀客怒吼着劈向一名双眼赤黑的魔徒,刀锋及体,那魔徒不闪不避,反而狞笑着任由长刀砍入肩胛,同时张口喷出一股浓稠的黑气!
刀客猝不及防,被黑气喷个正着,顿时发出一声惨叫,手中长刀落地,双手捂着脸痛苦倒地翻滚,指缝间迅速渗出黑血!
“小心!魔气能主动伤人!不可近身!”
柳如烟剑光如练,削向一名魔徒的手腕,试图阻止其释放魔气,剑锋却被一股坚韧的黑色气劲阻滞,那魔徒反手一抓,黑色利爪竟能与剑锋交击,发出金铁之声!
这些被魔气深度侵蚀的教徒,力量、速度、防御都得到了诡异的提升,而且悍不畏死,打法完全是以命搏命,更兼身带“剧毒”,令人投鼠忌器。
拓跋雄怒吼连连,巨刀挥舞得虎虎生风,霸道刀罡将靠近的魔气暂时劈散,但面对数个魔徒的围攻,以及他们不时喷吐、抓挠出的魔气攻击,一时间也只能勉强自保,难以迅速斩杀。
南宫玉的暗器射向魔徒,却往往被其周身缭绕的魔气削弱甚至腐蚀,效果大减。
赵干率领的锦衣卫结成的战阵,虽能有效防御,推进速度却缓慢,且不时有士卒被零星魔气沾染,发出凄厉惨叫,扰乱阵型。
混乱在加剧,伤亡数字在不断上升。
惨叫声、兵刃碰撞声、魔徒的嘶吼声、伤者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使得这片刚刚经历空间裂缝的演武场,化作了血腥而绝望的修罗场。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与那令人作呕的魔气异味。
林微站在原地,身形微微晃动,脸色愈发苍白。
他看着眼前的混乱与伤亡,看着那些刚刚还并肩作战的江湖同道转眼间倒地不起,看着林安、云疏影等人奋力搏杀却险象环生,一股无力感与怒火交织着涌上心头。
他的推演之术擅长洞察先机、破解迷局,但在这种正面、混乱、且被魔气这种超常规力量污染的战场上,能发挥的作用有限。更何况他此刻状态极差。
“必须想办法……不能任由魔气扩散……”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前世关于魔气、污秽之气的记载,以及此界可能存在的克制之法。
气运?星辰之力?黑色晶石?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枚再次变得冰凉的黑色晶石。
方才正是此物爆发出的力量,重创了魔物利爪,并助他封印了裂缝。
此物对魔气似乎有极强的克制作用。
但如何运用?
像刚才那样强行激发?
以他现在的状态,恐怕魔气未清,自己先要油尽灯枯。
就在他苦思对策之际,脑海中,一个微弱却带着几分急切的意念忽然响起:
“笨…笨蛋!用…用你那个罗盘…结合气运…模拟…模拟星辉普照…范围…净化…”
是玄罗!
是那个一直陷入沉寂、记忆残缺的罗盘器灵!
在这危急关头,它竟再次传递出了一段残缺却关键的意念!
林微眼前一亮!是了!天衍罗盘!他最大的依仗之一!
他心念一动,那古朴的罗盘瞬间出现在他掌心。
罗盘看上去依旧黯淡,但在林微将体内残余的气运缓缓注入,并尝试引动那一丝微弱的星辰之力共鸣时,罗盘中心的天池微微亮起,指针开始轻轻颤动。
“模拟星辉普照……范围净化……”
林微喃喃自语,神识与罗盘紧密相连,根据玄罗那残缺的指引,结合自身对天衍之道的理解,开始尝试引导力量。
他不再试图攻击某个个体,而是将罗盘托起,以自身气运为引,以罗盘为媒介,极力沟通着冥冥中存在于天地间的、那稀薄却永恒的星辰之力。
渐渐地,罗盘之上,那微弱的光芒开始扩散,不再是刺目的金光或幽暗,而是化作了一片如同月华般清冷、柔和、却带着某种纯净、涤荡意味的淡银色光辉。
这光辉以林微为中心,如同水波般缓缓向四周荡漾开来。
淡银色光辉所过之处,那弥漫在空中、如同跗骨之蛆般的黑色魔气,仿佛遇到了克星,发出了细微的“滋滋”声,如同晨露遇阳,开始迅速消融、蒸发!
那些被魔气侵蚀、正在异变或狂乱攻击的人,被这淡银光辉笼罩,动作顿时一滞,眼中的赤红似乎褪去了一丝,狂乱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的迷茫与挣扎。
“果然有用!”
林微精神一振,尽管维持这种范围的“星辉”净化,对他此刻的状态而言负担极重,额角青筋跳动,冷汗涔涔而下,但他咬牙坚持着,竭力扩大着光辉笼罩的范围。
“是林阁主!”
“这光……好舒服!”
“魔气……魔气在消散!”
混乱的战场上,众人很快发现了这奇异的变化。
那淡银光辉虽然无法直接杀死那些深度魔化的教徒,却极大地净化了环境中的魔气,削弱了他们的力量,更重要的是,保护了未被侵蚀和轻微侵蚀的人!
“趁现在!杀!”
赵干抓住机会,怒吼一声,锦衣卫战阵再次稳步推进,刀光闪烁,将数个动作变得迟滞的魔徒砍翻在地。
拓跋雄、柳如烟等人也压力大减,攻势骤然凌厉起来。
林安、云疏影、苏妙晴三人背靠着背,在淡银光辉的庇护下,更是如同有了主心骨,剑光、短刃、掌风配合默契,将靠近的魔徒一一击退或斩杀。
局势,终于开始向着有利的方向扭转。
然而,林微的脸色却越来越白,身体摇晃得更加厉害。
他毕竟已是强弩之末,维持这范围净化,消耗的是他本已受损的元神根基。
“公子!”
林安时刻关注着林微,见状心急如焚,手上招式越发狠厉,只想尽快清除威胁,回到公子身边。
就在林微感觉即将支撑不住,那淡银色光辉开始明灭不定、范围收缩之际——
“阿弥陀佛!”
一声苍老却蕴含着一股平和却磅礴力量的佛号,如同暮鼓晨钟,响彻全场。
只见那位少林老僧,不知何时已盘膝坐在一处尚且完好的青石之上,双手合十,周身散发出柔和而纯粹的金色佛光。
佛光并不炽烈,却带着一股慈悲、浩大、降妖除魔的禅意,与林微散发出的淡银星辉相互交融,彼此助长!
佛光与星辉结合,净化效果陡然倍增!
空气中残余的魔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消瓦解!
“般若波罗蜜!诸位同道,随老衲诵《净世咒》!”
老僧双目微垂,朗声开口,一段段蕴含佛力的经文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在场不少心志尚存的江湖客,乃至一些锦衣卫,受此感染,也纷纷停下动作,或跟随默念,或肃然聆听。
梵音禅唱与淡银星辉交织,仿佛形成了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剩余的魔气与疯狂死死压制、净化。
剩余的几名魔徒在佛光星辉与众多高手的围攻下,终于发出了最后的不甘嘶吼,相继倒地,身体在佛光星辉中迅速化作飞灰。
当最后一丝魔气被彻底净化,演武场上,除了伤者的呻吟和劫后余生的喘息,再无其他声响。
阳光重新洒落,虽然依旧无法完全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与悲伤,但却带来了一丝久违的暖意。
林微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向后倒去。
“公子!”
“林兄!”
数声惊呼同时响起。
离他最近的林安和云疏影,几乎同时抢上,一左一右,堪堪扶住了他瘫软的身体。
林微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已然昏厥过去。
唯有那紧紧握在手中的天衍罗盘与黑色晶石,依旧散发着微弱的余温。
苦战暂歇,伤亡已增。
百花盛会,终究以一场突如其来的魔灾,画上了一个血腥而惨烈的休止符。
而力挽狂澜的天衍阁主林微,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昏迷的青衫身影上,充满了担忧、感激,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