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祂之后,你仍不死心吗?”
乌鸦的语气带着不解,它侧过头,漆黑的瞳孔锁定了星期日。
换来的,只是星期日毫无动摇的回答,
“不。过去不曾,现在也不会。”
他微微抬起下巴,反问道.
“不知您是否还记得,我曾真正追求的是什么?”
梦主化身的乌鸦静静听着,片刻后,传来了它的回应。
“我一直记得,孩子。”
“为了铸就你心中的理想国度,同谐那过于宽泛的包容,已非你所求的必需。你已将目光,重新投向了秩序。”
星期日点了点头,却侧身走下了矮阶。
“我想,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再谈吧。这里……并非适宜祂倾听我一介凡人奢求的场所。”
乌鸦发出一声类似轻笑的气音,话语讥诮。
“过去的你,对祂们可是毕恭毕敬。如今,怎是这般态度?”
星期日向门口走去,闻言发出一声冰冷的轻笑。
“那一日的灾厄,您亦是亲历的受害者。祂的神名,您又岂会轻易忘记……”
乌鸦沉默了。
它注视着室内光洁的琉璃表面,那里隐约映出一个身着黑袍的恶人。
“自然,”
它低声应和,“我也不曾忘记……”
“『卡里俄斯』。”
星期日推开那扇沉黯的门扉,门外,象征美梦的温暖金色光晕顷刻间涌入。
迈出之前,他似在回忆,又似在确认。
“或者说,那个更早的名字……凯文。”
乌鸦振翅,轻巧地落在了星期日的肩膀上,随他一同步入匹诺康尼的流光之中。
听着星期日颇有情绪的发言,乌鸦开口。
“孩子,不必再执着于那些已成为星神的个体。你寻不到,更敌不过……”
“星期日先生!”
乌鸦的话语被打断。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鸢尾花家系的女士,她正微笑着向星期日致意。
星期日立刻换上笑容,点头回礼。
“芙尼尔女士,许久不见。在家族中的生活可还安好?”
“是否与家人们和谐共处,勤勉善工?”
女士点头,语气充满感激。
“劳您挂心,在家系的生活一切顺遂。”
“只是许久未见您露面,心中难免有些惦念。”
星期日倾听着远处大剧院隐约飘来的悠扬歌声,微微颔首。
“是我失礼了。承蒙芙尼尔女士挂怀。身为家主,亦是【代言人】,虽无义务照料每一位家人的日常,但我的关切之心,始终与家族同在。”
女人又寒暄了几句,便礼貌告别。
这番对话,一字不落地被肩上的乌鸦听去。
“孩子...”
乌鸦发问,声音直接在星期日耳畔响起,“方才那番言语,有几句是真?”
星期日面色平静,坦然回应。
“全部。字字属实。”
“我对匹诺康尼的善意从未改变。这里不仅是家园,更是我距离理想最近的应许之地。”
“我对所有热爱美梦,珍视生活的家人,皆怀抱最真挚的善意。”
乌鸦沉默了片刻,随后传来它的认可。
“我欣赏你这点。这份执着……与你妹妹如出一辙。你们的心,始终未变。”
星期日却摇了摇头,婉拒了这份赞誉。
“您过誉了。个体若想成为完整的生命,拥有一颗真实的心乃是根本。”
“而我对这一事实的践行,便是秉持我的本心……说来,还要感谢您昔日的帮助。”
乌鸦扑棱了一下翅膀,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孩子,能听到你这番话,我很欣慰。自那之后,你……变了许多。”
“但不可否认,如今的你,更加出色了。”
他们信步而行,不知不觉来到了梦泡自动贩售亭前。
他看着热衷梦泡工作的爱德华医生慰问道,一上午没见,尽管时间很短,但...有想我吗?
星期日身前的大眼快速转动,表示着他兴奋的情绪。
尊敬的星期日先生,晚好,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吗?
星期日摇头,无事,想来走到此处,想见见你...
爱德华医生发话,星期日先生,梦泡的贩卖每日都是爆火,除了往日的接触,私下很难有与您闲聊的机会。
今天,很难得。
星期日轻笑,是吗? 以后可以尝试卖一些交互梦泡...就比如,我和星期日先生的一天。
爱德华医生没忍住发笑,真是少见的发言,都有些不像您的风格了,但作为建议,我认为这可以是梦泡的种类之一。”
“相信要不了多久,逐梦客对这一梦泡的认可,便会亲自传到你的耳中。
星期日走上前,挑选了一枚梦泡。
他看着梦泡的名字充满了好奇,英雄的史诗? 听来是个极为壮阔的故事...
爱德华医生看到星期日对那枚梦泡如此感兴趣,便开口告知。
这枚梦泡,是由两名逐梦客定制的,共有两枚。
一枚有着那位客人在家乡时经历的苦旅。
而另一枚是英雄史诗后的甜蜜美梦。
星期日对这梦泡原本没有多大兴致,但听爱德华医生这么描述,倒起了几分兴趣。
还有可以购买的渠道吗?
爱德华医生否决,抱歉,遵守拒绝外卖,是梦泡贩卖的行规...
星期日再次仔细看向那枚“英雄的史诗”梦泡。
透过晶莹的外壳,内部的景象朦胧不清,但在某一瞬间,他似乎瞥见了一个令他心脏骤停的轮廓。
黑色风衣,白色长发,蓝色冰眸。
他身体猛然一僵,四下张望,再定睛看向梦泡,那幻影般的景象却已消失无踪。
是错觉吗?
还是……
不,不可能。
“祂”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多半是自己心神不宁,看花了眼。
“星期日先生?您还在听吗?”
爱德华医生的声音将他从瞬间的惊悸中拉回。
星期日本能地点了点头,但眼中残留的惊骇尚未完全褪去。
“没……没事。我……忽然想起还有些家系事务亟待处理,先……走一步。”
他快步离开贩售亭,拐进广场一处无人的僻静角落,才勉强停下。
他猛地抬手捂住嘴,抑制住喉间因剧烈情绪波动而翻涌上的不适。
在那场灾害中,星期日无疑是整个匹诺康尼最大的受害者,区别于死者,他们无法再有任何感受。
而星期日却要承担着更多的压力,不是他怯懦胆小,而是『卡里俄斯』在他心中烙下的是永远都无法愈合的腐烂创口。
每当提及,就像触碰,既疼痛又恶心。
乌鸦从他肩头飞落在地,关切地仰头看着他。
“孩子,你还好吗?”
星期日强忍着恶心,直起身,脸色有些苍白。
“没事……只是……”
“你看见什么了?”
乌鸦敏锐地追问。
星期日闻言,直接怔在原地,嘴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
乌鸦再次追问,语气急促了些。
“是希佩?”
星期日摇头,沉默。
“是太一?”
依旧是沉默。
直到星期日亲自开口,话语里是记忆中那片燃烧大地时的绝望。
“是祂……”
“『卡里俄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