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种植舱的补光灯刚切换成晨曦模式,吴佩云正蹲在辣椒苗前数新芽。
她左手还捏着搪瓷杯,杯底残留半圈灵泉水渍。刚才那行【快跑】还在脑子里打转,可秧苗长得挺好,一颗没死,连最边上的矮脚青都冒了花苞。
门铃响了。
不是通讯提示音,是实体门锁被指纹识别后发出的“咔哒”声。
她抬头,谢昭站在门口,银灰外套扣到最上面一颗,手里拎着个数据盒,脸比营养液还素。
“你没预约。”她说。
“我改了权限。”他走进来,脚步很稳,但空气中飘来一股金属过热的味儿。
吴佩云没动。她盯着他领口露出的一截机械接口——那地方本该藏在皮肤下,现在却泛着不正常的红光。
“你这身板是不是又超频了?”她站起来,顺手把杯子塞进裤兜,“上次不是说好,别拿自己当测试机?”
谢昭没答,径直走到中央生态台前,解开外袍。
金属胸甲裂了一道缝,绿得发亮的藤蔓从里面钻出来,缠着导管往肩膀爬,顶端还顶着个花苞,颤巍巍的,像随时要开。
吴佩云倒抽一口冷气:“你这是……种我地了?”
话音未落,手腕一热。
玉镯里的灵泉池突然翻涌,一道水线凭空射出,精准浇在谢昭胸口的裂缝上。
藤蔓猛地一抖,花苞炸开,一朵深紫色的鸢尾花迎风绽放,花瓣上还挂着水珠。
“我靠。”吴佩云往后跳一步,“我自己都没这么灵!”
她赶紧闭眼调意识——**空间收回水流!停止灌溉!**
没用。
泉水继续往外冒,像被什么东西吸着,源源不断地往谢昭身上送。
她睁眼,发现那朵鸢尾花正冲她轻轻晃了晃,仿佛在打招呼。
通讯屏突然亮了。
沈临的脸怼上来,眼镜片反着蓝光:“农业星能量读数爆表,你们是炸 reactor 了还是直播种蘑菇?”
“比那个邪门。”吴佩云把镜头转向谢昭,“你看看你同事,心口长花儿了。”
沈临眯眼,下一秒,远程检测仪警报拉满:“生命能量浓度超标三倍!谢昭你他妈心脏停跳十七秒了知道吗?!”
“我知道。”谢昭低头看花,“但我能感觉到它在跳。”
“那是幻觉!”
“不是。”他抬手碰了碰花瓣,“温度是36.7c,和地球植物一致。我的神经接口正在接收生物电信号,频率和你种植区的番茄成熟波动吻合。”
沈临沉默两秒:“……你让我查查是不是中毒。”
“不用。”谢昭直接关掉所有外部监测端口,“我现在状态稳定。”
“你稳定个鬼!你那是被寄生!”
“如果这是寄生,”谢昭声音低下来,“那我宁愿被感染一辈子。”
吴佩云听得心里一揪。
她蹲下去,捡起一片掉落的花瓣。指尖刚碰上,空间里的土壤自动翻松,同一品种的种子“啪”地破土,三秒长出幼苗,冲着谢昭的方向歪了歪头。
她愣住。
这可不是她下的指令。
“它认得你。”她把花瓣递过去,“我说不清为啥,但它真把你当自己人。”
沈临在屏幕里咬牙:“吴佩云,你现在离他远点,等我调医疗队——”
“来不及。”陆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站在那儿,黑色高领毛衣裹得严实,掌心的能量检测仪嗡嗡震个不停,指针直接卡在红色区。
“靠近三米内仪器就失控。”他走过来,没看谢昭,而是盯着那朵花,“但我不觉得它是威胁。”
“你当然不觉得!”沈临吼,“你们俩一个比一个头铁!”
“我们只是信她种的东西。”陆承终于抬头,“她种的菜从没害过人。”
吴佩云没接话。她看着藤蔓一圈圈绕上谢昭的手臂,像老友重逢时的握手。
她试着再喊一次:**空间,切断连接!**
泉水流速慢了点,但没停。
反而有股暖流顺着玉镯往她手腕爬,像是空间在说:**让他留着吧。**
她忽然笑了一下。
“行吧。”她从裤兜里摸出一块晒干的辣椒,塞进谢昭手里,“提神,别到时候花开了人睡着了。”
谢昭握紧辣椒,花茎微微发光。
沈临在屏幕上盯着这一幕,良久,关掉了所有监控窗口。
“下次别拿命试数据。”他说完,通讯切断。
种植舱安静下来。
陆承默默脱下外套铺在地上,示意谢昭坐下。
谢昭没推辞,靠着生态台慢慢滑坐下去,藤蔓顺势盘在他腿上,花头轻轻搭在膝盖,像只认主的猫。
吴佩云坐在他左边,陆承坐右边,中间空出的位置像是留给谁,但谁也没提那个人的名字。
“你什么时候发现不对的?”她问。
“昨晚。”谢昭低头看机械心脏,“温度异常升高,系统提示核心过载。我排查了三百七十二项参数,最后发现是戒指在共振。”
“哪个戒指?”
他抬起左手,无名指上那枚检测戒泛着微光:“它记录了我的生命波动,但最近总在没有触发条件下自动采集数据。我以为是故障,直到今晚它带我来了这里。”
吴佩云盯着戒指:“所以你是被它‘导航’来的?”
“可能。”
“也可能你心里早就想来了。”
谢昭没否认。
藤蔓又长了一小截,悄悄卷住他的手腕,脉搏跳一下,花就轻轻颤一下。
吴佩云伸手碰了碰花瓣,温的,活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翻开裤兜,掏出那个装着灵泉水的搪瓷杯。
杯底那圈水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嫩芽,绿油油的,正顶着杯壁往上拱。
她笑了。
“看来不止你一个。”
陆承探头看了一眼:“它想扎根?”
“它想搬家。”她把杯子轻轻放在谢昭旁边,“而且它挑好了房东。”
谢昭低头,看着那株试图攀附他衣角的嫩芽,眼神难得松动。
“你觉得……这是好事吗?”他问。
“你说呢?”吴佩云反问,“一个科学家问我玄学问题?”
“这不是玄学。”他声音很轻,“这是超出我模型的现象。我的基因需要生命能量维持,但这次不是吸收,是共鸣。它不需要我理解,它直接发生了。”
“有时候事情就是先发生,再解释。”她拍了拍他肩膀,“你要是非得写篇论文才能接受,那我建议你先把花养大点再说。”
谢昭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藤蔓缓缓舒展,在空中划了个弧,像是在回应。
窗外,第一颗晨星升到天顶。
种植舱的灯调至夜间模式,光线渐暗。
四个人围坐着,没人提离开。
吴佩云低头,发现那朵鸢尾花的影子落在地上,形状不像花,倒像一颗发芽的心脏。
她正想说话,谢昭突然皱眉。
“怎么了?”
“戒指……”他抬起手,“内层坐标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