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烟还在终端接口上打转,吴佩云已经把烧焦的模块拔了下来。她没看屏幕,也没去管那些还在闪跳的匿名消息——反正全是吓唬人的弹窗套路,跟三百年前地球论坛里刷屏的水军一个德行。
她从裤兜摸出一块备用芯片,指甲在边缘磕了两下确认编号。这玩意儿是上次黑市淘的军用残件,本来打算留着应急通讯,现在倒提前上岗了。
意识一沉,手腕上的玉镯微微发烫,下一秒芯片已出现在空间灵泉池边。泉水雾气一裹,裂痕像被无形的手缝上,三分钟后取出,通体泛着润泽的微光。
“小田,谢了。”她顺手摸了摸镯子内壁,像在安抚一只听话的猫。
芯片插回终端,只开启离线导航。信号发射模块全部关闭,连背景同步都切成了手动模式。现在的她,就像一颗不反光的小石子,扔进星际数据流里都不会溅起个水花。
草编帽摘了,麻花辫散开又重新扎紧,披上深灰斗篷时,她顺手把玉镯塞进袖口夹层。布袋里装了五颗特育的青皮番茄,果肉带点涩味,但含微量镇静成分,专治各种生物扫描仪抽风。
窝棚外三十米,热源信号还在游荡。她没动,等了七分钟,直到那两点移动轨迹偏离原位,才推开铁门。
风不大,雪粒刮在斗篷上沙沙响。她贴着墙根走,脚步轻得像怕惊醒谁。路过废弃管道时,顺手把一颗番茄埋进冻土,指尖一点灵泉渗入地底——藤蔓眨眼窜出,叶片迅速覆盖表面,伪装成一片自然生长的荒地。
这是障眼法二号。真要有人往下挖,只会找到一堆普通野菜根。
黑市入口在地下三层,电梯早废了,只能走维修通道。锈梯踩上去吱呀响,但她每一步都卡在金属共振间隙里,声音被压到最低。守卫在下面抽烟,对话断断续续飘上来。
“……刚才卫星扫过,说有高能反应。”
“放屁,这边连只鸟都没,哪来的能级。”
她靠墙站定,从布袋掏出一颗番茄,在掌心轻轻捏了半碎。汁液顺着指缝往下滴,她顺势抹在斗篷下摆。
机器人嗅探器就在入口拐角,圆头转动时发出低频嗡鸣。她走出来时故意踉跄了一下,番茄渣甩出去,正中传感器。
“滴——神经活性物质检测,浓度低于阈值,判定为食物残渣。”机械音刚落,机器脑袋就歪了歪,停顿两秒才恢复正常扫描频率。
她低头穿过闸口,背后没人喊停。
黑市种子区在东侧b7,摊位都是临时搭建的合金板房。抗辐射小麦原种只有老莫这儿有货,但这家伙认钱也认人情,不熟的根本见不着面。
她在第三个摊位停下,买了包劣质肥料当掩护。老板头也不抬:“新来的?别乱逛,c区刚抓了个偷信号的。”
“谢谢哥。”她递过去两枚信用币,“我就买点耐寒作物,活命用。”
对方瞄了她一眼,忽然压低声音:“穿灰斗篷的,别往右走,那边有眼线。”
她点头致意,绕到背面小巷。老莫的门帘挂着破渔网,她敲了三下,等里面回应才掀帘进去。
“你要的东西,价翻三倍。”老头坐在折叠椅上,手里搓着一枚发光种子,“最近查得严,上家说有人在追这批货。”
“给现金。”她掏出一叠信用币,“全要。”
“你倒是爽快。”老头数完钱,从靴筒抽出个小铝管递过来,“记住,别在露天种,这玩意儿发芽会引雷。”
她接过拧紧盖子,指尖一动,铝管已进入空间仓库。刚要走,手腕突然一烫。
小田预警。
她脚步没停,走出十米后才抬头。低轨卫星正掠过云层,一道蓝光扫过她的肩头,像被冷风吹了一下。
她不动声色,拐进旁边废料堆,把剩下四颗番茄全埋进土里,每颗间隔五米,再用灵泉催生微型藤蔓群。三分钟后,整片区域的地表生命信号密度飙升,足以骗过高空扫描的算法模型。
“爱吃番茄是吧?”她拍拍手,冷笑,“给你个菜园子慢慢扫。”
谢昭实验室。
主控屏上,代表目标坐标的红点消失了。
不是信号中断,而是分裂成五个高度相似的生命波动源,分布在三百米范围内。AI正在比对历史数据,试图还原真实路径。
“目标已切断主动信号发射。”AI提示,“最后一次能量涟漪捕捉于6分23秒前,亚量子层级残留0.3秒,符合空间开启特征。”
谢昭站在操作台前,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仍在轻微震颤。他调出最后一段影像:吴佩云捏碎番茄的动作被慢放至毫秒级,果汁滴落时与地面微电流产生的波形图被提取出来。
他输入公式:“F=ax(Ext)\/d2”,屏幕上跳出一组动态参数。
“生物电波指纹库建立完成。”AI确认,“匹配误差小于0.07%,可作为追踪锚点。”
他转身走向权限门,虹膜扫描通过,厚重金属门缓缓开启。冷雾弥漫而出,映出一排排休眠舱的轮廓。
每个舱体都标着编号,玻璃罩内是十岁左右的孩子,安静如睡。他们脖颈处烙着相同的基因编码,与郑旭手术刀柄上的铭文一致。
他走到最深处,停在x-7前。舱内女孩眉眼清秀,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
“临床数据显示,外来生命能量注入后,细胞活性恢复概率为78.32%。”他低声说,“但我知道,这不是概率问题。”
他抬起手,戒指光点与舱体连接端口同步闪烁。
“启动b7卫星,定向扫描c-7北纬13.6度,每6秒刷新一次坐标。”他下令,“启用引力波传感器阵列,过滤虚假信号源。”
“指令执行中。”AI回应,“预计首轮筛查耗时47分钟。”
他没走,站在x-7前,指尖贴上冰凉的玻璃。
“你说的对,”他声音极轻,“人类不该靠数据活着。可如果数据能换来你们睁开眼睛……那就让它算到底。”
监控屏上,五个红点中的一个突然移动。系统标记:疑似目标本体,移动方向——黑市外围巷道。
他收回手,走向出口。
“通知安保组,准备远程信号桥接协议。”他说,“下次见面,我要听见她心跳的频率。”
吴佩云蹲在巷口,看着远处巡逻的无人机撤走。她刚从老莫那儿顺了张临时通行证,夹在布袋夹层里。
手腕上的烫感还没消。她知道,刚才那波扫描不是巧合。天上那只“眼睛”还会回来,而且下次不会只扫一眼。
她摸了摸袖口里的玉镯,低声问:“小田,还能撑几次屏障?”
镯子温温的,像是在回应。
“行,我知道了。”她站起身拍掉雪,“咱不硬刚,玩阴的。”
她从空间取出一小撮黑土,混着灵泉水搓成泥丸,藏进鞋垫夹层。这是她新琢磨的招——只要踩过的地方,都能短暂模拟空间能量残留,比番茄干扰弹更隐蔽。
远处传来叫卖声,有人在拍卖稀有菌种。她低头整理斗篷,准备换条路返回。
就在这时,头顶云层裂开一道缝隙。
卫星再次掠过。
一道蓝光精准落在她刚才蹲过的地面,持续扫描三秒。而那团埋着番茄的废土,正疯狂释放生命信号。
她嘴角一扬。
可就在她转身刹那,袖口内的玉镯猛地发烫,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灼人。
她僵住。
不是警告。
是警报。
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穿透了所有伪装,直直锁定了她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