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玉镯还在发烫,像一块刚从炉子里扒出来的炭。吴佩云靠在树根上,手指抠进泥土,指甲缝里全是黑泥和干涸的血渍。她眨了眨眼,视线模糊得像是被水泡过,可那行浮在裂痕里的小字却越来越清晰:【同源锁解除,权限转移中……】
她没力气笑了,只能喘着气嘟囔:“闹呢?谁给你的权力转我权限?”
话音刚落,手镯猛地一震,一股热流顺着经脉往上冲,脑袋嗡的一声,眼前突然黑了。
再睁眼时,她站在一片灰蒙蒙的院子里。
铁皮屋顶漏着风,墙角堆着生锈的罐头盒,远处几棵歪脖子树光秃秃的,连叶子都没一片。一个瘦得像竹竿的小孩正蹲在墙边啃半块面包,军绿色外套大得能罩住他两个身子。
是沈临。
五岁的沈临。
她下意识往前走,脚踩在地上却没声音,像是隔着一层玻璃看戏。只见那孩子咬了一口面包,又停下来,盯着走廊尽头的病房门看了好久,然后把剩下那半块塞进兜里,转身就走。
门开了,谢昭躺在窄床上,盖着发黄的毯子,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他手里攥着一张破纸,上面画满了歪歪扭扭的符号,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能量转化率”“基因链断裂”。
沈临把面包放在床头,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吴佩云看得心口发紧。这哪是小孩,活脱脱一个穿童装的科研员。
画面一晃,时间跳到几天后。天快黑了,陆承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回来,衣服袖子破了个洞,手肘蹭着血。他悄悄摸到两人房间门口,放下两朵野花——一朵白的,一朵粉的,花瓣边缘有点焦,像是晒过头了。
地球玫瑰。
吴佩云鼻子一酸。这种花在星际早就绝种了,连标本都难找。
三个孩子谁也没跟谁说话,可到了晚上,他们不约而同地爬上了屋顶。夜空干净得不像话,星星密密麻麻地铺开,像撒了一把碎盐。
他们一起抬头看着。
就在那一刻,吴佩云忽然觉得胸口一热。她低头一看,自己胸前浮现出一道光影,正是她穿越那天划破大气层的轨迹——一道燃烧的银线,从天际坠落。
原来他们当年望的,不是星星。
是她。
“真是感人的兄弟情啊。”
冷不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吴佩云猛地回头,郑旭站在一棵枯树下,穿着白大褂,手里拿着注射器,针管里泛着幽蓝的光。
“你以为他们是自发靠近的?”他嘴角一扯,“我安排的每一顿饭、每一次生病、每一场相遇,都是程序设定。没有我,他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吴佩云冷笑:“那你倒是说说,他们为什么偏偏选了同一片星空?”
郑旭眼神闪了闪。
她不等他回答,直接冲上前,一把推开他:“你监控他们一辈子,可你从来不知道——有些事不用教,是心会自己找路。”
话音落下,四周空气像被撕开一道口子,光影剧烈抖动。沈临、谢昭、陆承的身影开始重叠,童年与现在的模样交错闪现,最后定格在三人并肩站着的画面。
郑旭怒吼一声,抬手就要按下注射器。
吴佩云闭眼大喊:“回来!”
轰——
意识猛地被拽回现实。
她跪在地上,冷汗浸透后背,手还死死抓着树根。玉镯的裂痕不再扩大,反而泛起一层淡淡的青光,像是被什么东西补了一下。
沈临、谢昭、陆承仍躺在原地,但他们的手掌心,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三颗歪歪扭扭的小星星。
线条稚嫩,像是用铅笔随手画的,可形状一模一样。
吴佩云颤抖着抬起自己的手腕,把玉镯翻过来。裂痕的走向,恰好拼成一颗星星的轮廓——和他们掌心的涂鸦,严丝合缝。
她喉咙发干,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所以……那时候你们就已经见过我了?”
没人回答。
但她知道答案。
三百年前,三个被当成实验品的孩子,在某个废弃孤儿院的屋顶上,望着一道坠落的光许愿。他们不懂科学,也不信命运,只是凭着本能,在彼此的手心里画了颗星。
约定好了要活着,要找到那个从天而降的人。
而现在,他们都做到了。
她伸手去碰沈临的手,指尖刚触到皮肤,那颗星星就微微发烫。接着谢昭口袋里的数据盘轻轻震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滴响。陆承胸口的能量核也闪了闪,颜色由暗金转为温润的橙红,像快要醒来的火苗。
郑旭还站在原地,手里那本笔记啪嗒掉在地上。他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骨头,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
吴佩云没看他。
她只是慢慢把手放在三人交叠的手背上,低声说:“喂,傻子们,该起床了。农业星的地我都翻好了,番茄种子也泡了水,再不起来,我就全种辣椒。”
沈临的睫毛颤了颤。
谢昭的指尖蜷了一下。
陆承的手指,轻轻勾住了她的袖角。
郑旭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铁皮:“你们……到底是谁的孩子?”
吴佩云抬起头,看着这个曾经写下无数实验记录的男人,忽然笑了笑。
“你说呢?”
她没再说下去。
因为就在这时,沈临的手指动了,缓缓握住了她的手腕。那一瞬间,玉镯的裂痕里,浮现出一行新字:
【羁绊确认,共生协议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