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临的心理治愈中心开张那天，天还没亮透，门口就排起了长队。星际各地的申请者拖着行李箱、抱着孩子、搀着老人，全冲着“爱心值达标可优先体验”这八个字来了。
吴佩云拎着个旧搪瓷杯，站在菜棚边远远望着那栋银白色建筑，杯里灵泉水晃了晃。她没靠近，只是指尖在玉镯上轻轻一划，空间里的感知像蛛网般铺展开去，无声扫过每一个排队的人。
三十七个。
脑部有微弱的金属共振频率，和昨晚监测到的数据完全吻合——不是巧合，是批量潜伏。
她抿了口泉水，把杯子搁在田埂上，“还真是赶早不如赶巧。”
林小满举着自拍杆从后头窜出来，头发扎得乱七八糟，t恤上印着“今日功德+1”，一边喘气一边喊：“吴姐！直播后台炸了！粉丝都在问你为啥不进舱体验？说你是唯一没试过的‘核心相关人员’！”
“我种地的，又不是做心理建设的。”吴佩云蹲下身拔了根杂草，顺手塞进裤兜，“再说了，谁说我没参与？辣椒酱我都送了三箱。”
“可人家点名要你露脸啊！”林小满扒拉镜头凑近，“你看这条弹幕：‘主播是不是怕进去后梦见前男友？’……我去，这都能编？”
吴佩云翻了个白眼：“让他们编去。梦里我要真出现，也是端着锅铲追人打。”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沈临穿着白大褂走出来，袖口咖啡渍新鲜出炉，手里还拎着一根电击棒。他站上台阶，扫了一圈人群，开口就是一句：“今天谁要是哭闹吵嚷，我就当场宣布你是反社会人格倾向患者，记录进终身医疗档案。”
全场瞬间安静。
有个年轻人举手想提问，刚张嘴，沈临直接点名：“你，焦虑指数超标三点七，再发声就取消资格。”
那人立马闭嘴，连呼吸都放轻了。
林小满看得目瞪口呆：“这也太狠了吧？”
“有效就行。”吴佩云冷笑，“嘴越毒的人，越怕别人看出他在认真治病。”
队伍缓缓推进，每通过一道安检门，系统就会自动核验爱心值与身份信息。沈临站在入口处，一张张看资料，时不时冷嘲热讽几句。
“你捐了十万？挺好，上次打架斗殴罚金也是十万，这次算赎罪？”
“孩子成绩差就抑郁？那你先去补习班报到，别浪费我设备。”
“你说你失眠三十年？嗯，我看你眼袋都快垂到膝盖了，确实挺惨。”
可就在他说完最后一个“惨”字时，那只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悄悄动了下，一张折叠整齐的消毒纸巾已经滑进了对方怀里。
林小满眼尖，立刻把镜头怼过去：“陆总要是看见这一幕，肯定又要说‘你们医生能不能别一边侮辱人一边塞纸巾’。”
“他要说就说呗。”吴佩云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土，“反正他又不在。”
“哎等等！”林小满忽然压低声音，“那个穿灰衣服的女人，是不是昨天榜单前十的那个匿名捐赠者？她怎么也来了？”
吴佩云眯眼看去。
女人戴着帽子，脸色苍白，走路有些僵硬。她的爱心值高达九万八，但体内那串纳米信号却比其他人更密集。
“不是来治心理问题的。”吴佩云低声说，“是来当开关的。”
她转身走进菜棚，掀开角落一块遮光布，底下躺着一盆通体泛蓝的绿萝，叶片呈螺旋状卷曲，像是被无形力量拧过一圈。这是空间里最新变异出的品种，专门针对机械类异物。
她抱起花盆，朝治愈中心走去。
“吴姐你要干嘛？”林小满紧张地跟上，“这玩意儿能行吗？万一被人发现怎么办？”
“就说新品种，净化空气用的。”吴佩云脚步不停，“再说了，谁会注意一盆植物？”
到了治疗区外厅，她找到通风口下方的位置，把绿萝往那儿一摆，顺手浇了半杯灵泉水。
水渗进土壤的刹那，根系微微颤动，空气中浮起一层几乎看不见的雾气，带着淡淡的甜香。
没人察觉。
只有吴佩云知道，那些游离在患者体内的纳米单元，正被这股气息一点点吸引出来，顺着呼吸通道逸散，最终被绿萝的叶片吞噬。
第一波治疗结束，三十七人陆续走出舱门。
大多数人神情放松，有人说做了个久违的好梦，有人发现自己多年的手抖症状减轻了。监控数据显示，他们的脑电波趋于平稳，焦虑水平断崖式下降。
沈临盯着终端屏幕，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劲。”他喃喃道，“这种改善速度，不可能是单靠晶矿能量引导实现的。神经系统修复没这么快。”
他调出几名患者的前后对比图，突然发现其中一人在入舱前，脑部有极其细微的金属反射点，而出舱后，那些点消失了。
“被人清除了？”他猛地抬头，目光穿过玻璃墙，落在外厅那盆蓝绿色的植物上。
那叶子……好像比刚才更亮了些。
他快步走出去，伸手摸了摸叶片，触感温润，像是刚被水洗过，可地面是干的。
“这什么品种？”他问迎面走来的护士。
“说是新引进的空气净化绿萝，种菜主播送来的，叫……‘静心藤’？”
沈临盯着那盆植物，没说话。
同一时间，吴佩云坐在菜棚前剥豆子，玉镯微微发烫，提示又有五个信号源恢复正常。
她嘴角刚扬起，忽然察觉一丝异常。
那灰衣女人没走。
她站在远处一棵树下，没有看榜单，也没有和其他人交流，而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在等什么。
更奇怪的是，她体内的纳米信号虽然减弱了，却没有完全消失，反而在缓慢重组，像是接收到某种远程指令。
吴佩云放下豆子，重新握住搪瓷杯。
杯底还剩一点灵泉水，她没喝，而是轻轻倒在脚边的泥土里。
水渗下去的瞬间，空间里的感知再次延伸，顺着地下水分流向四周扩散。
她看到了。
在治愈中心地下管道深处，有一段本不该存在的信号回路，正以极低频率闪烁，像是心跳，又像是倒计时。
不是所有机器人都被清除了。
有些藏得太深，连绿萝的雾气都够不着。
但她有了办法。
她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朝菜棚走去。
“林小满。”
“在呢！”林小满从直播架后探头。
“去帮我摘十斤小番茄，熟透的那种。”
“又要拿去做酱？”
“不。”吴佩云拉开棚门，语气平静，“这次是做药引。”
她回头看了一眼治愈中心的方向，阳光照在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那盆蓝绿色的植物正在风里轻轻摇晃，一片叶子边缘泛起细小的蓝斑，像是吸收了太多不该存在的东西。
沈临站在二楼观察窗前，手里拿着检测仪，屏幕上显示着那株植物的代谢数据。
数值异常。
它正在分解某种高密度合金成分。
而这种成分……
他的手指一顿。
曾在郑旭的实验报告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