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停了，农业星的生态穹顶里静得能听见水珠从叶片滑落的声音。吴佩云的手还搭在陆承手腕上，指尖刚撤回一滴灵泉，那滴水珠在空气中凝了一瞬，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拽住。
下一秒，陆承猛地抽手后退，右臂能源核心“嗡”地炸响，暗红纹路顺着金属接口往上爬，像有东西在他皮下蠕动。
“不对劲。”沈临一步跨上来，军用检测仪扫过陆承手臂，屏幕瞬间跳出一串乱码，“这基因序列……不是加密数据，是活的。”
谢昭已经调出终端界面，手指飞快划过三行滚动的数据流：“比对完成，匹配度98.7%——是郑旭的原始基因链，但嵌套方式不像入侵，倒像是……共生。”
吴佩云盯着陆承苍白的脸，没说话，转身就往空间里走神。再出来时，掌心托着一小盏灵泉水，清亮得能照见人影。
“你要干什么？”陆承声音发紧。
“查清楚你胳膊里到底装了个啥。”她直接把水往他能量接口倒。
水珠接触皮肤的刹那，陆承瞳孔骤缩，整个人往后一仰，靠在控制台上。他的呼吸变得极浅，额角渗出冷汗，嘴里无意识吐出几个字：“……别关灯，我怕……”
吴佩云心头一震。这是小孩才会说的话。
她立刻闭眼，意识沉入手镯空间，发现新芽的叶子全卷了起来，叶缘泛着不正常的铁锈色——和三百年前地球植物遭遇极端辐射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不是巧合。”她睁开眼，咬破指尖，血混进剩下的灵泉水，再次注入接口。
这一次，陆承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画面断断续续涌进来：一间老式实验室，墙上有陆家族徽；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操作台前，身后是关满病患的玻璃舱；一个女人抱着孩子哭喊，镜头切到男人按下启动键的手——戒指上的家纹清晰可见。
那是陆家初代家主。
而那个孩子，正是小时候的郑旭。
“他们杀了我爸妈！”记忆里的童声撕心裂肺，紧接着画面一转，郑旭躺在手术台上，胸口被切开，一根细如发丝的金属线接入脊椎，另一端连着一枚闪烁的芯片。
“这是……能源核心原型？”谢昭盯着自己终端抓取的画面，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
“不止。”吴佩云低声说，“是备份。”
所有人一愣。
她继续道：“当年实验失败，郑旭是唯一活下来的载体。他们把他改造成‘活体数据库’，用他的神经系统存储基因优化程序。而这枚芯片的技术来源——”她看向陆承还在震颤的手臂，“就是你们陆家第一代能源核心。”
空气凝住了。
沈临缓缓抬头：“所以每次他启动系统，等于在唤醒三百年前那段记忆？”
“不是唤醒。”谢昭看着数据流，“是共鸣。郑旭的基因信息早就成了底层协议的一部分，就像……系统自带的开机音乐。”
陆承靠着墙慢慢站起来，脸色青白：“也就是说，我用了三百年的技术，根子上是拿仇人当燃料？”
没人回答。
吴佩云伸手又碰了碰他手腕，灵泉水刚触到皮肤，能源核心突然剧烈跳动，一道赤金光柱毫无预兆地冲天而起，穿透穹顶玻璃，直射向星空深处。
“卧槽！”林小满要是还在场肯定尖叫，可惜她被沈临提前支去检查外围线路了。
“追踪信号落点！”沈临一把抢过控制台权限。
几秒后，卫星图显示光柱命中一颗废弃气象卫星——内部藏有中继设备，正试图复制陆承的核心频率，目标是接管全星能源网。
“残党。”谢昭冷笑，“还真敢蹲这儿偷代码。”
“不。”吴佩云盯着那颗卫星，忽然明白了什么，“不是偷。是回应。”
“什么？”
“刚才那道光……不是攻击，是识别。”她转向陆承，“它认出了同类信号。”
沈临立刻调出军方无人机编队，封锁轨道区域；谢昭同步切断所有备用链路，防止数据外泄。
就在系统即将切断中继站连接时，能源核心再次震动，这次更强烈，光柱非但没收回，反而开始吸收某种反馈信号，像是在下载什么东西。
陆承额头冒汗，身体微微发抖，但没推开吴佩云扶着他的手。
“撑住。”她说，“不管看到啥，都不是你的错。”
他又一次陷入幻象：还是那间实验室，但视角变了。他看见年幼的郑旭被抬出手术室，一个穿研究员制服的女人偷偷塞了张纸条进他口袋。镜头拉近——纸上写着一组坐标，和一句潦草的话：“活下去，别信陆家人。”
可下一秒，画面外传来脚步声，女人迅速抹掉痕迹。而躲在监控死角的小男孩，悄悄捡起了掉落的笔帽——上面刻着陆家次子的名字。
“原来……不是全族决定。”陆承睁开眼，声音沙哑，“有人反对，但失败了。”
吴佩云点点头：“你祖先想掩盖真相，但有人留下了线索。这系统之所以能反击，不是因为它记得仇恨，是因为它还记得——有人想让它变好。”
沈临默默掏出一支新型抑制剂，掀开陆承衣领扎了进去。动作干脆利落，一点没手软。
“疼死了。”陆承皱眉。
“活该。”沈临收起针管，“谁让你天天把自己当永动机使？”
谢昭合上终端，低声说了句：“情感不是干扰项，是校准器。”然后顺手点了加密上传。
吴佩云看着陆承手臂上的纹路一点点褪去，最后化作细碎金光消散在空气里。能源核心恢复平稳跳动，频率柔和得像在呼吸。
“下次，”陆承抹了把脸，看向她，“别再往我身体里灌奇怪的水了。”
“那你以后也别一个人扛事。”她笑，“你以为你烧厨房是为了感动我？其实我只想看你手忙脚乱的样子。”
沈临翻白眼：“这都能聊到做饭？”
“怎么不能？”她耸肩，“日子不就是种菜、吃饭、吵架、和好嘛。”
谢昭难得扯了下嘴角，没说话，但把刚才记录的那段话截了图，存进私人文件夹，命名：“可行模型”。
就在这时，主控屏突然闪了一下。
全息排行榜自动弹出，爱心值仍在缓慢上升，但增长曲线出现细微锯齿状波动，像是被人刻意调整过节奏。
吴佩云眯起眼。
“这数据……不太自然。”
谢昭立刻调出后台日志，眉头越皱越紧：“访问源显示来自内部节点，Ip地址……是三个月前注销的测试账号。”
沈临凑过去一看，冷笑：“这Id是谁起的？‘正义必胜666’？”
“不是重点。”吴佩云盯着屏幕，“重点是，它现在还在上传数据，而且每分钟都在微调全星际的爱心增幅。”
陆承走到她身边，看着那串不断刷新的数字：“有人在用系统做情绪调控。”
“而且手法很熟。”谢昭补充，“知道怎么绕过阈值警报，还能利用公众心理惯性持续输出。”
吴佩云忽然想起什么，低头看手镯——空间里的新芽不知何时舒展开了，但最顶端那片叶子，边缘微微卷曲，像被人掐过一下。
她抬头，目光扫过三人：“你们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一战，结束得太干净了？”
话音未落，控制台发出轻微提示音。
新的匿名信号包已接收，标题只有一行字：
【你想看看真正的排行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