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暖毒刮骨
石头瘫在冰冷的地上，浑身抖得像风里的破布。左臂的剧痛褪去一些，留下一种怪异的麻木，像被滚水烫过又塞进了冰窟，里外都透着不对劲。皮肤下那紫黑的蛛网依旧狰狞地盘踞着，一直爬到肩膀下方，只是那冰冷的微光似乎……没那么刺眼了？
他艰难地转动僵硬的脖子，看向那片寒霜。边缘塌陷融化还在继续，浑浊的蜡油缓慢滴落，但速度确实慢了下来。师父心口玉骨上那点微弱的光，像快耗尽的油灯，依旧在浊蚀紫黑的包围下，顽强地亮着。寒霜里，那点指引他的暗金，彻底熄灭了，死寂一片。
师父……还在吗？石头不敢想。他盯着那片正在缓慢融化的寒霜，又看看自己那条爬满紫黑蛛网、麻木沉重的左臂。一个念头，带着血腥和滚烫的余痛，猛地撞进他混乱的脑子。
暖流……是毒。师父最后那声嘶喊还在他意识里回响。
但……就是这“毒”，刚才撞进他左臂，烧得那条滑腻阴冷的“毒蛇”都蔫了！虽然也差点把他胳膊烤熟，可那恶心的滑腻感，似乎真的……被烧掉了一点点？
石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转向那块暗色石头！那道被他砸开的发丝细缝里，那股带着土腥气的微弱暖流，还在丝丝缕缕地渗出来，飘散在冰冷的空气里。
暖毒……能烧掉他胳膊里的“毒”？
这个念头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一个激灵！巨大的恐惧和一丝近乎疯狂的希望，瞬间撕扯着他。师父说那是毒！沾不得！可刚才……他的胳膊没烂掉！虽然痛得要死，但那条“毒蛇”确实被烧蔫了！
他看着自己爬满紫黑蛛网的手臂，麻木沉重，知觉正在一点点流失。他知道，等这麻木彻底吞噬整条胳膊，等那“毒蛇”钻进心窝，他就完了。师父也完了。
没有时间犹豫了！寒霜在融化！师父那点光随时会灭！
石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哑的嘶吼，不是勇气，是走投无路的绝望。他拖着沉重麻木的左臂，挣扎着爬向那块暗色石头。后背的伤口在地上摩擦，血混着冰渣，痛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他爬到石头前，布满血污的右手颤抖着抬起，不是去堵那条缝，而是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将那只爬满紫黑蛛网、麻木沉重的左手，悬停在那道渗着暖流的裂缝上方！
距离很近，近到那丝丝缕缕的土腥暖意，像无形的针，轻轻刺在他左手的皮肤上。
一股细微的、熟悉的灼痛感，立刻从接触的皮肤处传来！很轻微，却让他整条麻木的左臂都下意识地绷紧、颤抖！手臂深处那条蛰伏的“毒蛇”，像是被惊扰，极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带来一丝滑腻的阴冷刺痛。
石头死死咬着牙，没动。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左手，全部的意念都沉入其中，捕捉着那细微的变化。
灼痛像无数根烧红的细针，扎在皮肤上，顺着毛孔往里钻。而手臂深处那股滑腻阴冷的浊蚀力量，被这外来的“暖毒”一激，再次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像沉睡的毒蛇被火把燎到，本能地反噬、对抗！冰冷的刺痛感瞬间加剧！
冰火交织的剧痛再次袭来！虽然远不如刚才直接撞击那么猛烈，却像无数细小的锯子在皮肉和骨头缝里来回拉扯！石头额头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喉咙里发出压抑的、野兽般的闷哼。
但他硬挺着！眼睛死死盯着左手皮肤下那些紫黑的蛛网纹路。纹路似乎在极其轻微地……收缩？皮肤下透出的冰冷微光，似乎也……黯淡了极其微弱的一丝？
有用！这暖毒，真的在烧蚀他手臂里的浊蚀！
这个发现像一针强心剂！石头眼中爆出一股狠光！他非但没缩回手，反而将左手又往下压低了半寸！让那丝丝缕缕的暖流，更直接地冲刷在手臂皮肤上！
嗤——！
仿佛冷水滴进滚油的细微声响，从手臂皮肤下传来！灼痛感瞬间飙升！无数烧红的针变成了烧红的烙铁！皮肤下的紫黑蛛网纹路猛地收缩、扭动，像是活物在痛苦地挣扎！那滑腻阴冷的“毒蛇”爆发出更强烈的反扑！冰冷的剧痛如同冰锥，狠狠扎进骨头深处！
“呃啊——！”石头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剧烈地痉挛蜷缩！巨大的痛苦让他眼前发黑，几乎晕厥过去！
他猛地将左手抬高了半寸！灼痛的酷刑瞬间减轻了大半，只剩下余波在手臂里激荡。他大口喘着粗气，像离水的鱼，汗水混着血水从额头滚落，滴在冰冷的岩石上。
缓过一口气，石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的左手。手臂皮肤上，被暖流直接冲刷的那一小片区域，紫黑的蛛网纹路明显变淡了！像是被洗掉了一层墨色！虽然周围的纹路依旧狰狞，但这一小块地方，皮肤下的冰冷微光几乎消失了！
代价是，那一片皮肤变得通红滚烫，像被严重烫伤，火辣辣地疼，和手臂其他地方的冰冷麻木形成了诡异的对比。
石头看着那小块变淡的蛛网，又看看那道还在渗出暖流的裂缝。一个极其凶险、如同在刀尖上跳舞的方法，在他脑子里清晰起来——用这暖毒，一点一点，刮掉他手臂里的浊蚀之毒！像刮骨疗伤！
他喘着粗气，布满血污的右手支撑着身体。剧痛的余韵还在身体里震颤，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左臂一半冰冷麻木，一半滚烫灼痛。他看着那片缓慢融化的寒霜，看着师父心口那点微弱的光。
没有退路了。
石头眼中闪过一丝近乎冷酷的决绝。他再次将那只麻木沉重的左手，极其缓慢、极其精准地，悬停在暖流裂缝的上方。这一次，他避开了刚才烫伤的那一小片皮肤，对准了旁边一块紫黑蛛网纹路更深、冰冷微光更刺眼的地方。
灼痛再次降临，如同细密的火针。手臂里的“毒蛇”疯狂反扑，冰锥刺骨。石头死死咬着牙，嘴角渗出血丝，喉咙里压抑着痛苦的闷哼，身体因为剧痛而微微颤抖。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块被暖流冲刷的皮肤，看着那紫黑的纹路在灼烧下，极其艰难地、一丝丝地……变淡。
山洞里死寂，只剩下他粗重压抑的喘息，和那嗤嗤的、如同毒药淬炼皮肉的细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