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师父突然站了起来
咚!
玄微倒地的声音像块沉重的烂木头砸在石头上心口。
石头整个人一激灵,头皮炸开!
呼吸都忘了,眼珠子死死钉在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影上。
脑子一片空白,只有心脏在腔子里疯狂擂动。
“老……”剩下的“道”字死死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短促带血的抽噎。
左臂断口那处糊得严严实实的深褐色厚膏药底下,那颗青白色的石头依旧在执拗地散发着一片冰冷的温润,牢牢护着他新生的骨头。
可这凉意现在扎得他心慌。
就在这时!
一道冰冷的、比山风还冻人的锐利视线猛地钉在了他身上!
带着一种毫无遮掩的非人感!
石头浑身汗毛倒竖!本能地扭过头!
墙角的暗影里,师父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站了起来!
站得笔直!那姿势僵硬得像棺材里翻起来的老尸!
身上原本瘫软的厚糊药泥此刻绷得死紧!那些细密的裂缝像一道又一道丑陋的疤痕扒在深褐色的皮肉上。
最刺人的是那双眼睛!
唯一扒开泥浆露出来的右眼,瞳孔深处那点凝固的暗金色光芒像是猛地吸饱了烛火,亮得吓人!却又没有一丝活人该有的温度。
像两块打磨冰冷的金疙瘩嵌在灰蒙蒙的玻璃后。
目光直勾勾地越过地上的石头,落在倒在另一侧的玄微身上!
那眼神,冷得像针!
石头全身的骨头缝里都开始往外冒寒气。
他想动,想扑过去护住玄微。
可师父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子无形压力,像冻僵的空气包裹着他,把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师……师父?”他嗓子眼挤出一点蚊蚋般的动静,抖得不成样子。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称呼喊出来是如此的陌生和恐怖。
师父根本没看他。
那只冷得像冰锥的金色眼珠依旧死死锁定玄微倒下的身体。
沾满泥浆的右手臂极其缓慢、极其僵硬地抬起了一点。
手指扭曲着,似乎想指向地上的老道。
动作里没有关切,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石头无法理解的、近乎审判般的冰冷探究!
就在师父僵硬的指尖快要抬起一个微小弧度时——
石头左臂断口那层厚厚的深褐色药膏覆盖之下,镶嵌在血肉中的青白石突然嗡地一震!
一股冰流无声爆发开来!
这股冰流太冷了,瞬间就冻结了他整条胳膊!甚至那股沉甸甸的骨头生长的酸胀感都僵住了!
石头闷哼一声,疼得差点翻过去!可这不是关键。
随着青白石的嗡鸣,旁边烛台上,那几朵跳动摇曳的橘红色火苗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用力拽了一把,骤然拉长!火舌扭曲地、拼命地朝着石头的断臂方向——朝着那颗厚厚药膏下青白石的位置——猛烈地倾斜!
火苗拉得细长如丝,在空气中拉出一道道清晰可见的光流!
洞壁上投射的杂乱人影像是被水泼了的墨画,骤然模糊晃动!明暗飞快交织!原本还算清晰的视野瞬间变得光怪陆离!
石头的心跳在那一刻停跳了!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断臂方向拉扯烛火的诡异景象!
师父那只冷得能冻伤人的金色瞳孔猛地收束了一下!里面流动的僵硬金光似乎凝固了片刻!
师父喉骨的深处,极其突兀地发出一连串古怪的、如同骨骼在巨大压力下相互摩擦的“咯咯”声。
这声音在死寂的山洞里格外刺耳,带着一种非人的僵硬和费解。
那只直勾勾盯着玄微的冷酷金色眼珠,终于极其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转了回来。
视线穿过忽明忽暗、影子疯狂摇晃的空间,重新落在了石头的脸上!
落在他那条在烛火异状中最显眼的、糊着厚厚膏泥的断臂上!
那股冰冷的审视感,如同实质的寒风,彻彻底底地罩住了石头!
比刚才被玄微按住额头压制杂念时沉重十倍不止!
石头感觉自己的思绪像被丢进了冰冷的铁水里凝固了。
在师父那非人的、混杂着审视和一种被强行转移目标的不耐的金色目光中,在那跳跃烛火疯狂倒向他的异样里,石头只觉得浑身冰冷麻木,除了断臂处那块被冻住的骨头下细微的酸胀,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连恐惧都冻住了。
然后,石头看见师父那张被厚泥膏包裹的干裂嘴唇,极其僵硬地蠕动了一下。
喉骨里再次滚出那如同两块粗糙骨头摩擦的艰涩声响,不再是“咯咯”声,而是含混挤出两个模糊异常、几乎听不清本调的字音:
“天……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