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等太久了
那声音像两块冻透的骨头在摩擦，干涩、沙哑，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刺骨的寒意，直接钻进石头的脑子深处。石头浑身僵住，血液都冻住了，连呼吸都忘了。那双死寂的灰白眼珠，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里面没有一丝活气，只有一种穿透灵魂的冰冷。
你……来了？
石头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塞满了冰渣，一个音都发不出来。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捏得他生疼。这具干尸……在跟他说话？它认识他？它一直在等他？
荒谬和极致的恐惧交织在一起，让他脑子一片空白。他只能死死盯着那双灰白的眼睛，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
洞口那片凝固的黑暗，在那双灰白眼珠睁开、声音响起的瞬间，猛地向后一缩！那点暗红的凶光像是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下，光芒剧烈地闪烁、摇曳，透出一种近乎崩溃的恐惧！它不敢再停留，那片浓稠的黑暗如同退潮般，裹挟着那点暗红的凶光，仓皇地、无声无息地缩回了通道深处，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洞口，只剩下空荡荡的黑暗通道。
压迫在石头身上的、来自洞口的毁灭气息瞬间消失了。但取而代之的，是洞窟深处弥漫开来的、更加古老、更加纯粹的冰冷死寂。源头，就是那双正“注视”着他的灰白眼珠。
石头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冻僵了。他强迫自己动了动喉咙，干裂的嘴唇哆嗦着，终于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谁？”
那干瘪的头颅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覆盖着青黑色死皮的嘴唇没有开合，但那干涩沙哑的声音，再次直接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复杂情绪。
“太久……太久了……”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这副残躯……连开口……都如此艰难……”
石头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它承认了！它就是玄微道主！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可它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具会说话、会睁眼的干尸？它等谁？等自己？为什么？
无数个问题在脑子里炸开，但他一个字也问不出来。巨大的恐惧和眼前这超出理解的存在，让他失去了语言的能力。他只能僵坐着，看着那双死寂的灰白眼珠。
那双眼睛缓缓转动，视线落在了石头那条冰冷僵硬的右腿上，尤其在他膝盖上方那个狰狞的、冒着丝丝黑气的伤口上停留了片刻。
“它……醒了……”玄微道主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石头无法理解的……了然？甚至……一丝极淡的……释然？“比预想的……要早……也好……”
石头猛地一激灵。它知道！它知道他腿里的怪物！它甚至说“它醒了”！这东西果然和它有关！是它弄进自己腿里的！
一股被愚弄、被当成容器的愤怒猛地冲上头顶，压过了恐惧。他死死瞪着那双灰白眼珠，牙齿咬得咯咯响：“你……你干的？！”
那双灰白的眼睛转向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死寂。“一缕……残念……一点……星骸……”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微弱，“本想……等你……再强些……再……”
它的话没说完，声音就彻底沉寂下去。覆盖着青黑色死皮的头颅，似乎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重新垂落下去。那双刚刚睁开的、死寂的灰白眼珠，也缓缓地、重新阖上了。
覆盖在残躯上的最后一点冰水，顺着干枯的发梢滴落，“嗒”的一声，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洞窟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玄微道主残躯恢复了之前的姿势，低垂着头，一动不动，仿佛刚才的睁眼和说话，都只是石头濒死前的幻觉。
但石头知道，那不是幻觉。洞口那暗红凶光被吓退了。他腿里那个怪物还在，伤口还在冒着黑气。还有那双死寂的、直接在他脑子里说话的眼睛……
他靠着冰冷的石壁，浑身被冷汗浸透，冷得直打哆嗦。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像潮水般涌上来，几乎要将他淹没。洞口那要命的红光暂时退了，最大的威胁消失了。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轻松。
他看着洞窟深处那具重新“沉睡”的干瘪残躯，又低头看看自己那条冰冷僵硬、盘踞着怪物的右腿，一股寒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冷。
它说“等太久了”。等谁？等他？为什么等他？就为了把这吃骨头的怪物塞进他腿里？它还说“它醒了”，那怪物醒了会怎样？它最后那句没说完的话，“本想等你再强些再……”再什么？再把这东西给他？还是……再对他做别的什么？
石头不敢想下去。他只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跨越了漫长岁月的恐怖漩涡。而这漩涡的中心，就是眼前这具会睁眼、会说话的干尸，和他腿里那个正在“呼吸”的怪物。
洞口暂时安全了。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拖着这条废腿，钉着肩膀，要怎么离开？就算离开了，他腿里的东西怎么办？它会一直待在里面？还是会……把他整个人都吃掉？
他靠在石壁上，疲惫地闭上眼。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让他几乎要昏睡过去。但他不敢睡。他怕一闭眼，腿里的怪物就会彻底失控。他怕那具干尸，又会突然睁开那双死寂的眼睛。
他只能强撑着，努力保持一丝清醒。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起来，警惕地捕捉着洞窟里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
除了他自己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般的跳动声，洞窟里一片死寂。
死寂得……让人心头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