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房门敲响。
艾米莉带着司法部长西奥·托法律师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俯身在林风耳边低声细语。
“公爵大人,”他声音低沉,“安德森先生,恐怕不行了。医护人员说,可能就是这一两个小时的事。他意识还算清醒,非常迫切地想见您最后一面。”
林风立刻站起身,随西奥快步离去。
酒店一间普通的客房里,弥漫着疾病与药物混合的沉闷气息。
那位曾在酒吧与林风畅谈,精神矍铄的老地质学家汉斯·安德森,此刻形销骨立地躺在床上,脸色灰败,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还证明着生命的残留。
本地土着男孩巴鲁紧紧握着他干枯的手,大颗大颗的泪珠无声地滚落,砸在白色的床单上,洇开一片深色。
听到脚步声,安德森艰难地睁开浑浊的蓝色眼睛。看到林风,眼眸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公爵……大人……”他声音嘶哑,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力气,“我以前……在酒吧给您提过……我在‘磐拓’工作的事。”提到“磐拓”这个名字时,那双即将熄灭的眼睛里,骤然爆发出一种深刻入骨的厌恶与愤怒,与他虚弱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
“我知道,那个鳄洲的矿业巨头。”林风在床边的椅子坐下,身体微微前倾,以便听清老人的话语。
“没错……他们……他们终于还是耗死了我……”他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却饱满着绝望与不甘。
“我很遗憾。”林风说道。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位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人,不仅仅是在倾诉委屈,更像是在进行此生最后一次,也是最重要的一次托付。
安德森浑浊的目光看着林风,不知从哪里涌上一股力气,声音清晰了许多,“公爵大人,您为科洛亚人民做的事情,我都亲眼看见了。您光复了首都,但是……处境恐怕并不妙。”
他顿了顿,深吸一口气,仿佛在积蓄最后的力量,“因为您动了别人的奶酪。磐拓那群鬣狗……他们对科洛亚觊觎已久……当年,就因为老国王拒绝了他们那种毁灭性的、不顾后果的开采方案,他们便一直怀恨在心。您觉得……他们会眼睁睁看着您在这里站稳脚跟,把这里建成铁板一块吗?”
林风的眼神微微一凝。这正是他内心隐约担忧的威胁。从老人口中得到确认,让这层阴影变得更加清晰。
安德森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上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平复。他的生命之火,仿佛在刚才那番激动的话语中加速燃烧着。
“我老了,也快去见上帝了,没什么可怕的了。”他的声音又弱了下去,目光转向身边哭泣的巴鲁,充满了慈爱与不舍,“巴鲁这孩子……是我几年前在北部雨林勘探时捡到的弃婴,是个好孩子。我这一生,没什么亲人……只希望……他能避开这世上的风雨,平安长大……”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回光返照般,变得异常明亮和锐利,死死盯住林风:“我手里……还有一点小礼物。是我早年,纯粹凭借个人爱好……利用所有的假期,独自勘探发现的。它与磐拓无关。”
他用颤抖得厉害的手,艰难地从枕头边摸起一个磨损严重、边角已经发白的旧皮质文件袋,用尽最后的力气,塞到林风手中。文件袋沉甸甸的,显然装着不止是文件。
“这是……一座名为‘晨星岛’的地契……以及西奥·托法律师亲自鉴证过的、具备完全法律效力的赠与文件……还有一个U盘……”他每说几个字,就要喘一口气,“里面是那座岛上……蕴含的某种……特殊矿产的完整数据。”
他没有明说是什么矿,但特意强调了“特殊”二字,并且用尽最后的力气,意味深长地补充道,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
“我关注您很久了……我知道您正在构建一个庞大的科技帝国,也知道您需要应对来自各方……尤其是某些大国的压力。而这种资源……恰好是当今世界,最能作为战略筹码的东西之一……”
他看着林风,眼神坦诚而决绝,仿佛在进行一场豪赌:“公爵大人……我把巴鲁,和我这辈子最大的秘密,都交给您了。我相信,以您的声誉和实力……会履行一个绅士的承诺,给这孩子一个光明的未来。同时……您手握这份资源,也就有了立足的真正底气……而这……也是我这个老头子,能对磐拓……做出的最后的、最好的报复……”
话音缓缓落下,他仿佛完成了此生最重要的使命,紧握着巴鲁的手无力地松开,眼神中的光彩迅速黯淡下去,最终归于永恒的沉寂。
“安德森爷爷!”巴鲁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猛地扑在老人已经失去温度的身体上,小小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哭声里充满了被全世界抛弃的无助与绝望。这个与他相依为命的老人,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和依靠。
林风沉默地站起身,将那份沉甸甸的文件袋紧紧握在手中。
他看了一眼悲痛欲绝的巴鲁,对身旁的西奥沉声吩咐:“西奥,以最高规格,厚葬安德森先生。他是科洛亚的朋友。从今天起,巴鲁就是我的养子,待会将他带到我房间去,先让艾米莉照顾着。”
林风拿着文件袋回到自己的套房时,脸色依旧凝重。
艾米莉·拉努正等在客厅,看到他这副神情,立刻关切地迎了上来:“公爵大人,怎么了?您的脸色很不好,出什么事了?”
“安德森先生去世了。”林风的声音有些低沉,带着一丝疲惫,“我答应他,收养那个叫巴鲁的孩子做我的养子,这段时间你抽时间带带他。”他没有多解释,径直走到书桌前,打开了那个充满秘密的旧文件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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