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蕙英把本子递过去:“厂长,老郑没偷白菜,是你儿子拿的,你不能扣他工资,更不能开除他——这是进货和出库记录,上面有你的签名和手印,要是你不认账,我就去信访局举报你‘拖欠工资,诬陷职工’。”她的声音很坚定,心里却有些打鼓——她知道厂长在当地有点关系,上次有个工人去举报,最后反而被厂长按了个“旷工”的罪名,开除了。
厂长看都没看本子,把它扔在桌上:“你是哪来的?敢管我们厂的事!赶紧走,不然我叫保安了——保安都是我亲戚,到时候对你不客气!”江蕙英没走,反而坐在椅子上,从口袋里掏出个体户执照:“我是‘蕙英百货’的老板,老郑是我的亲戚,今天这事不解决,我就不走——你要是叫保安,我就给工商局打电话,说你厂里‘无证生产,偷税漏税’,我认识市局的周同志,他肯定会来查。”
厂长愣了愣,大概没料到这个“个体户”这么硬气。他想了想,说:“行,我不扣老郑的工资,也不开除他,但他得给我道歉,说不该‘带头闹事’——不然,我还是不能让他在这儿干。”江蕙英看了看旁边的老郑,老郑点了点头——他只想保住工作,不想再惹麻烦,道歉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从工厂出来,老郑感激地说:“江姐,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这工作就没了。”他手里拿着个布兜,里面装着几斤白菜,是厂里发的福利,“这白菜你拿着,是我自己种的,没打农药,好吃。”江蕙英笑了笑:“不用谢,咱们都是普通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老郑想了想,说:“我们厂里有不少工友想做新工装,大概需要50丈布料,我帮你问问,要是他们愿意,就从你这儿买,给你‘批发价’。”
回到布摊时,已经是下午了。江蕙英刚坐下,就看见工商局的人来了——是上次那个办事员,姓孙,穿件浅灰色的确良衬衫,衬衫的袖口卷着,手里拿着个文件夹,是黑色的塑料壳,上面印着“哈尔滨市工商局”的字样。“江老板,有人举报你卖‘三无布料’,我来检查一下。”孙办事员打开文件夹,拿出笔,“把你的布料合格证和进货凭证拿出来,还有‘商标注册证’,要是没有,就属于‘三无产品’,要没收。”
江蕙英赶紧把上海老吴寄来的合格证和进货凭证递过去——合格证是机打的,上面盖着“上海第三纺织厂”的红章,进货凭证是手写的,写着“的确良布料100丈,单价2.8元\/丈,合计280元”。孙办事员翻了翻,说:“这些都是‘上海第三纺织厂’的,但你没有‘商标注册证’,按规定,今天必须没收——你要是想办商标注册证,就去市局,带营业执照、身份证明,还有20元手续费,下周再来,不然你的布摊就别想开了。”
江蕙英知道这是刘梅在背后搞鬼——肯定是黄老板跟刘梅说了,刘梅又找了孙办事员,想故意刁难她。20元手续费对她来说不是小数,相当于布摊三天的利润,可她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孙办事员把几匹布料装进袋子里,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这些布料是她刚进的,花了300元,是她所有的积蓄,要是被没收了,布摊就只能关门了。
晚上关摊时,江蕙英坐在煤炉旁,看着账本上的“亏损”二字,眼泪忍不住掉下来。账本是用方格纸订的,上面记着每天的收入和支出,红色的笔写收入,蓝色的笔写支出,“现金”那栏已经只剩下50元了。于晖回来,看见她哭,赶紧问怎么回事。江蕙英把仿冒品和工商局的事说了,于晖皱起眉:“明天我陪你去市局办商标注册证,我认识市局的周同志,是我父亲的老同事,他肯定能帮忙——商标注册证本来就不是强制的,孙办事员是故意刁难你。”
第二天一早,于晖就陪着江蕙英去市局。市局的大楼是红砖砌的,门口有两个石狮子,看起来很气派。周同志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穿件灰色中山装,头发梳得很整齐,说话很和蔼。他听了江蕙英的事,说:“商标注册证确实要办,但按规定,没办注册证可以先‘责令整改’,不能直接没收——孙办事员这是违规操作,我跟他说一声,让他把布料还给你,再给你走‘加急流程’,一周就能拿到注册证。”
办手续时,周同志帮着填了表格,还免了5元手续费:“你是个老实本分的个体户,我们不能让老实人吃亏——以后要是再有人刁难你,就来找我。”江蕙英拿着表格,心里暖烘烘的——她知道,在这个“关系大于规则”的年代,能遇到周同志这样的好人,不容易。
江蕙英帮江明拿到百货大楼的发票复印件后,江明直接去了督办科。督办科的科长姓赵,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头发花白,穿件灰色中山装,中山装的扣子是铜制的,已经有些氧化发黑。赵科长正坐在椅子上看文件,桌上放着个老花镜,是“水晶”牌的,在当时要10多元,是他儿子从北京寄来的。“小江,你找我有事?”赵科长放下文件,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我刚泡了杯茶,你尝尝,是杭州的龙井。”
江明把老陈的工资条、纺织厂的财务报表复印件、百货大楼的发票复印件都递过去:“赵科长,纺织厂拖欠12名工人三个月工资,是因为劳资科科长王磊挪用公款买皮夹克和摩托车,这是证据,我希望督办科能出面,让厂里把工资发了——老陈的儿子下周就要交学费,再拖就来不及了。”他的声音有些急,手里的材料都攥得有些发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