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经贸委那间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暖气被开到了最大,室内温度宜人,仿佛春天已经提前到来。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和油墨味,这两种味道交织在一起,给人一种有些压抑的感觉。
江明正坐在他那张崭新的真皮办公椅上,这张椅子是他最近才换的,柔软而舒适,但此刻他却完全感受不到这份舒适。他的目光落在面前摊开的第二封匿名信上,信纸是那种再普通不过的方格稿纸,上面的字迹显得异常潦草,仿佛写信人是在匆忙中完成的。更糟糕的是,墨水晕染了好几处,使得一些字迹变得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江明仔细端详着这封信,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信里夹着一张纸,上面详细记录着他爱人服装店的进货明细,甚至连哪批货赚了多少钱都记得清清楚楚。而在信纸的背面,用同样潦草的字迹写着这样一句话:“三天内,把 100 万打到这个账户,否则让你爱人进去‘配合调查’走私,你这个正厅级也别想当了。”
江明的手微微颤抖着,他拿起桌上那只已经有些陈旧的瓷杯,里面装着的茉莉花茶早已凉透,杯底还沉着几片茶叶。他慢慢地喝了一口,那股凉意顺着喉咙一直蔓延到心底,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昨晚,江明的爱人哭着告诉他,服装店出了大问题。三个员工突然全部辞职,原因竟然是害怕被牵连。不仅如此,货架上的衣服也被人故意弄脏了好几件,而门口更是时常有人徘徊,让人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
他心里清楚,这不是简单的勒索,是赵副厅长的警告。李副省长倒台后,他就知道赵副厅长不会善罢甘休 —— 赵副厅长是张彪的拜把子兄弟,两人一起走私文物多年,李副省长只是他们推到前面的棋子,现在棋子倒了,他们怕他继续查下去,就想逼他辞职,或者拉他入伙。
江明拿起匿名信,翻到邮票那页 —— 是 “哈尔滨风景” 邮票,面值 20 分,这种邮票只有省厅附近的国营邮局才有卖。他按下内线电话,让秘书进来:“去查一下,最近一个月,省厅宿舍区有没有人在国营邮局买过这种邮票,再调一下宿舍区附近公用电话亭的通话记录,找每天下午 3 点左右打这个号码的人。”
秘书刚走,江明的大哥大响了,是爱人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江明,家里被人翻了,衣柜里的衣服全扔在地上,晓儿的玩具箱也被拆开了,桌上放着一张画着蛇的纸条……”
江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知道,这是最后的警告。他挂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司机早已在楼下等候,桑塔纳 2000 的引擎发动着,冒着白气。
车子缓缓地驶入省厅宿舍区,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声在安静的小区里显得格外清晰。江明把车停好,打开车门,一股浓烈的煤烟味和饭菜香扑面而来。他深吸一口气,这熟悉的味道让他感到一阵亲切,但同时也让他的心中涌起一丝不安。
江明快步走向楼道,楼道里的灯光有些昏暗,墙壁上的涂料已经剥落,露出了里面的水泥墙面。他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三楼,站在自家门前,门虚掩着,锁芯明显被撬坏了。
他轻轻推开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屋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衣服和玩具,晓儿的奥特曼玩偶被扔在墙角,脑袋歪成了九十度,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
江明的爱人坐在沙发上,脸色苍白如纸,她的手紧紧攥着一张纸条,身体微微颤抖着。江明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轻声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爱人抬起头,看着江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颤抖着声音说:“你看,这是我在地上捡到的。”说着,她把纸条递给江明。
江明接过纸条,只见上面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蛇形标记,和于晖之前说的一模一样。他的眉头紧紧皱起,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别害怕,我来了。”江明安慰着爱人,他伸出手,轻轻地搂住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房间,突然,他的视线停在了衣柜的夹层里。
江明快步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只见原本藏在夹层里的投资国企的分红账本此刻被翻了出来,随意地扔在桌上。账本的页面被翻得乱七八糟,显然有人仔细查看过。
他心里了然,对方不仅想要钱,还想拿到他 “违规投资” 的证据,一旦他不配合,就会把证据交给中纪委,让他身败名裂。
第二天一早,江明让爱人去国营邮局打听,找那个卖邮票的老职工。老职工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想了半天说:“省厅纪检处的刘干事总来买这种邮票,上周他还问我,‘举报信怎么写才不像伪造的’,说要举报一个‘贪官’。”
江明心里有了数。刘干事是赵副厅长的跟班,平时总跟在赵副厅长身后,鞍前马后,这次的勒索,肯定是赵副厅长指使他干的。
他回到办公室,故意给匿名信上的账户打了 5 万定金,附言 “先付一部分,剩下的见面给”。然后他给省纪委的老陈打了电话:“老陈,帮我个忙,在省厅招待所开个房间,埋伏几个人,我要抓个勒索犯。”
12 月 1 号上午九点,省厅招待所的房间里,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铺着白色床单的床上。江明坐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里面装着 95 万现金,用橡皮筋捆成一沓一沓,码得整整齐齐。
十点整,敲门声响起,江明说了声 “进”,门被推开,刘干事走了进来,穿着一件灰色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油亮,眼神紧张地扫过房间,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
“江主任,钱带来了?” 刘干事的声音发颤。
江明指了指手提箱:“都在这,100 万,一分不少。不过,你得告诉我,是谁让你干的?为什么要栽赃我爱人走私?”
刘干事的脸色变了变,伸手就要去提手提箱:“江主任,你别管那么多,拿了钱,我自然会把证据还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