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淮一边利落地用绷带缠绕手臂上的伤口，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冷静地观察着电梯外的战斗。
毫无疑问的暴力美学。
进化后的二号，战斗方式发生了质的飞跃。
他的动作简洁、精准、致命，没有丝毫多余。
那双石灰白的手掌上弹出的利爪，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每一次挥出都如同热刀切黄油般，轻易地撕裂怪物的灰白皮肤、斩断骨骼。
他的身形在怪物群中辗转腾挪，快得只留下道道残影，每一次停顿，都伴随着一只怪物的头颅飞起或身体被洞穿。
林淮早已从一号和二号身上总结出规律，它们的核心情绪与外在形态、战斗风格紧密相连。
一号的核心是“爱”，是粘稠的、包裹的、占有的。
所以它的形态是流动的胶质，攻击方式偏向腐蚀、缠绕、绞杀，像章鱼或者蛇，如同温柔而致命的沼泽。
二号的核心掺杂了更多的“憎恶”，是尖锐的、排斥的、毁灭的。
所以它的形态趋向于节肢动物的锋利与坚硬，攻击方式直接、迅捷、高效，追求瞬间的破坏。
当最后一声凄厉的嘶鸣戛然而止，一颗扭曲的头颅滚落在地，外面的世界终于暂时安静下来。
电梯门外的景象堪称修罗场。
地面上铺满了暗红色和灰白色混合的粘稠液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怪物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断口处异常整齐。
浓烈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熏得人头晕目眩，如同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屠宰场。
站在尸山血海正中央的灰白少年，缓缓直起身。
他石灰白的肌肤上没有沾染一滴血污，只是那双纯黑的、没有眼白的指甲上，挂着几滴将落未落的暗红血珠。
他随意地甩了甩手，血珠飞溅，那锋利的指甲瞬间收缩回指尖，变得与常人无异。
除了那双过于诡异的纯黑眼眸和毫无血色的石灰白皮肤，他此刻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少年的模样。
他转过身，快步走回电梯口，在林淮面前停下，然后单膝半跪下来，仰起头，姿态如同一位向君主复命的忠诚骑士。
“母亲。”
他生涩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比刚才流畅了一些。
虽然他石灰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林淮清晰地感知到从他身上弥散出的、断断续续的情绪。
混合着完成任务的骄傲、渴望得到认可的期待，以及……一丝因为新形态可能不够完美而产生的局促不安。
林淮拉紧绷带的末端，打了个结，活动了一下手臂，确认包扎牢固不会影响动作。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少年那头虽然也是石灰白色、但触感却意外柔软细滑的短发。
“你做得很好。”
林淮的脸上露出一个极浅淡、却足够清晰的微笑，带着赞许。
“我们走吧，这里不能久留。”
二号（少年形态）的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了一抹极淡的红晕，这抹红晕在他石灰白的肤色衬托下格外显眼。他立刻站起身，纯黑的眼眸里似乎有微光闪过，声音都轻快了些：
“好的，妈妈！”
“妈妈”这两个字像两根针，轻轻扎了林淮一下。他的脚步几不可查地微微一顿，嘴角那抹浅笑瞬间收敛。
是时候找个机会跟这两个“孩子”好好谈谈了……别再用这种称呼了。尤其是在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林淮久违的羞耻心，此刻简直要沸腾起来，让他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尴尬的地方。
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率先朝着商场出口的方向快步走去，试图将刚才那令人脚趾抠地的一幕甩在身后。
小六连忙从角落里爬起来，心惊胆战地绕过满地的狼藉，小跑着跟上林淮，眼神敬畏又恐惧地瞟了一眼那个安静跟在林淮身侧、人形的恐怖怪物。
一号的胶质在最后面蠕动跟着，整个胶质体此刻已经黑得像一滩纯粹的沥青，表面不停地咕噜咕噜冒着嫉妒和气愤的泡泡，形状都气得有些扭曲变形了。
它看着二号得到了“母亲”的摸头杀和微笑，还听到了那声让它酸到不行的“妈妈”，整个核心都被柠檬汁泡透了！凭什么那个憎恶的残次品可以先进化？！还得到了夸奖！
林淮此刻正被羞耻感煎熬，没注意到身后一号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怨念。
他们快速穿过凌乱的商场，走向出口。经过通往地下停车场的斜坡时，林淮没忍住，又朝里面瞥了一眼。
那个位于巢穴中央的、巨大的、搏动着的卵巢状鼓包，以及包裹着它的、如同神经网络般散发着不祥幽绿色光芒的脉络，在昏暗的停车场深处依然清晰可见。
鼓包的周围，隐约可以看到几只体型更加庞大、甲壳更加厚重的半人形怪物在缓缓巡逻，如同忠诚的守卫。
林淮的脚步更快了，他可不想被注意到。
终于，他们走出了商场大门。
久违的、略显刺眼的阳光洒落下来，驱散了商场内的阴冷和血腥气。
外面的空气虽然依旧带着废墟的尘埃味，但相比商场内的污浊，已然算得上清新。
几株顽强的野草从水泥裂缝中钻出，贪婪地吸收着这难得的阳光，给这片死寂的灰色世界增添了一抹微不足道的绿意。
阳光照在二号石灰白的皮肤上，反射出淡淡的光泽，他微微眯起了那双纯黑的眼睛，似乎有些不适应这突然的光亮。
林淮停下脚步，眯眼适应了一下光线，迅速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和可能的路线。
小六则大口呼吸着相对干净的空气，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但看到身旁那个安静站立的灰白少年，又立刻绷紧了神经。
一号的胶质悄悄蔓延到林淮的影子里，避免被阳光直射，但那股酸溜溜的情绪波动还是丝丝缕缕地传出来。
暂时安全了。
现在林淮的身边，除了一个吓破胆的幸存者，还有一个刚刚进化、心思难测的“儿子”，以及一坛醋意滔天的“胶质宝宝”。
这组合，怎么看都透着一股荒诞而危险的气息。
林淮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投向远方连绵的废墟轮廓。
下一步，该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