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爷回府的消息不仅传回了正院,也传回了前院。
玉珠待在东厢房耳房,也听见了另一头欢天喜地的动静。
春杏大约是以为王爷回来,定会像从前召玉珠那般召她“侍寝”,故而早早就准备了起来。
抬热水的小厮被喊着走了好几个来回,才堪堪将春杏的洗澡水给运走。
这还没完,“扣扣扣———”
东厢房耳房的门被扣响,玉珠和锦儿对视一眼,锦儿这才去看了门。
她挡在门缝里,隔绝了春杏探头往里瞧得视线。
她扬起一抹笑:“春杏姐姐,玉珠姑娘如今正在禁足,可不好与你相见,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
锦儿从前在正院,没少被其他地位更高的丫鬟欺负,春杏便是其中最得理不饶人的那一个。
此时她脸上虽笑着,那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
春杏见了锦儿,先是由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
见她穿的戴的和在正院时都没什么区别,春杏面上不由更加不屑。
做了玉珠唯一的丫鬟,过得也和从前一样,可见要么是主子不得宠,要么是玉珠苛责下人不赏东西。
“锦儿啊,可是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听说玉珠禁足了?你这日子可还好过?”
春杏用帕子掩了掩鼻子,一副被穷酸味熏到的样子。
锦儿脸上的笑猛地落了下来:
“春杏姐姐,这么晚了,你到底是有什么事?”
春杏还是想探头去看里头的玉珠,只可惜锦儿挡得实在严实,她尝试了好几次都看不见。
春杏悻悻收回目光,没好气瞪向锦儿:“叫你们主子来见我,我懒得与你说。”
锦儿一噎,道:“玉珠姑娘如今奉王爷命禁足,春杏姐姐若是想见,大可去王爷跟前替玉珠姑娘求个恩典。”
春杏翻了个白眼。
她给玉珠求恩典?她又不是傻子!“那我进去,你让开!”
锦儿纹丝不动。
“说了让开,你是聋了不成?她禁足我又没禁足,我如何不能进去?!”
春杏说着就要上手去拧锦儿。
从前在正院她就是这般对小丫鬟,锦儿也没少被她拧。
锦儿愣了一下,也没躲,依旧严严实实地挡在门口。
春杏如今已经不能算是王妃的人了,她如今再玉珠身边,二者孰轻孰重,锦儿哪里不懂?
被拧就被拧吧,反正也少不了一块肉。
春杏的手落到锦儿的胳膊上,锦儿已然闭上了眼睛,等待着尖锐的疼痛到来,可下一瞬———
“吱嘎!”她身边的门被人猛地拉开。
玉珠扯了锦儿一把,让她待在自己身后,目光盈盈看向春杏。
她面露惊喜:“春杏姐姐怎么来了?可是王妃有事叫你来寻我?”
春杏也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退了半步。
再定睛一看,还在禁足中的女人面色依旧红润,漂亮动人,根本看不出半点失意憔悴。
春杏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玉珠见她见了自己又不说话,只好又喊了一声:“春杏姐姐?”
春杏这才回神,看向玉珠,重新挑了眉毛,道:“你还不知道吧,因为你犯了错,王爷厌弃了你,王妃已经抬了我做通房了。”
“是吗?那恭喜春杏姐姐了。”玉珠依旧笑吟吟的,只惊讶了一瞬,仿佛根本不为这件事所影响似的。
春杏见她这副样子,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生气,她拔高了音量,说:“往后我就住在西厢房那边,今晚见到王爷,我看看能不能为你美言几句。”
玉珠点点头:“如此,那就多谢春杏姐姐了!”
春杏眉心一蹙。
她就没有什么别的要说的?
还是说,玉珠此时只是在强颜欢笑?
碰了个软钉子,回到西厢房耳房时,春杏面上表情不太好看。
今天跟她一道过来的锁儿局促地过来迎她,干巴巴地问:“春杏姑娘,您这是?”
她不知道春杏出去找玉珠到底说了什么,可也瞧得出来春杏心情很差。
本来春杏要去,她就想拦着的,只可惜她人微言轻,根本没拦住。
春杏已经自顾坐回到了梳妆台前,动作粗鲁地打开了自己的妆奁。
透过铜镜,看见锁儿还是一脸惴惴地站在门口,登时便来了气,急声道:
“木头啊?看不见我要梳妆打扮等着王爷召幸吗?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锁儿连忙应了声,小跑着凑上前,重新给她梳发打扮。
这一夜,王府下人们不知道正院发了什么,只知道王爷干脆连前院都没回,径直出了府,策马直奔衙署。
一直到第二日清晨,王府众人才得知,昨夜王爷竟是彻夜未回,在衙署点灯办了一夜的公!
玉珠倒是依旧睡了个好觉,醒来时拥着被子,满脸都是如坠云雾里的朦胧睡意。
锦儿已经提着早膳回来了,看见她这副春意横生的模样,不由心头一跳。
她登时想到今早出去时,无意间看见的春杏模样。
身为王妃身边最貌美的丫鬟,春杏自然也是好看的,可与玉珠一比,似乎哪里都差一些。
面容差一些,头发差一些,身段差一些……就连这无意识露出的懵懂媚态,也完全比不得。
跟在玉珠身边时间越长,锦儿就越理解为何王爷会宠幸玉珠,换了她是男人,必定也对玉珠爱不释手,欲罢不能。
“怎么了?”玉珠见她盯着自己出神,还以为自己眼角有小零食,揉了揉眼睛又发现没有,奇怪问道。
锦儿连忙收回眼神,把早膳一道道端出来:“也没什么,就是出去提早膳的路上遇到了春杏,看她似乎是朝着正院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去找王妃。”
今日的早膳依旧丰盛,鲜肉包子、素炸春卷、绿豆粥并两碟儿酱菜。
毕竟春杏还没有得宠,玉珠还是厨房需要巴结地对象。
锦儿放好菜,又去主动端了铜盆巾子来:“姑娘,快些来洗漱用饭吧。”
玉珠若有所思地从床上爬下来,心中隐隐觉得,春杏或许不是去找王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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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也是一夜点灯至天明。
王妃熬了一宿,此时已经是双眼赤红,面如金纸。
她就这么盯着红烛安静燃烧,看了一夜。
昨夜与王爷大吵一架,她已筋疲力尽。
春杏是她的丫鬟,即便选了一条难走的路,她也愿意让春杏去试一试,只是没想到,最后头破血流的人会是自己。
人是送出去了,可连宁王爷的面都没见上,宁王爷就怒气冲冲地来找她发难。
她到底是王妃,是王府的正经主子,被如此下了颜面,她还有什么威仪能震慑府中上下?
可王爷压根不在乎。
他根本没有将她当做他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