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废弃小屋的门板吱呀作响,冷风卷着枯草碎屑灌进来,苏翎芊一眼就看见蜷缩在墙角的萧景瑜。他怀里死死搂着个空了的桂花糕盒子,脸埋在膝盖上,肩膀微微发抖,听见动静抬起头时,眼眶红得像浸了水的樱桃。
“神仙姐姐!” 认出她的瞬间,萧景瑜再也忍不住,手脚并用地扑过来,牢牢抱住苏翎芊的腰,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她的衣襟上,“你终于来救我了!他们说我不乖就不让我见你,我好怕……”
苏翎芊蹲下身,抬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指尖凝起一缕温和的灵力,顺着他的脊背缓缓游走,声音柔得像月光:“不怕了殿下,我来了,现在就带你回去。” 她拍着他的后背安抚,眼底却掠过一丝冷意 —— 萧景泽的账,她记着。
牵着萧景瑜的手回到禅房,刚推开门,萧景瑜就被地上昏迷不醒的萧景辰吓了一跳,猛地往苏翎芊身后缩了缩,手指着地上的人,声音带着怯意:“神仙姐姐,他、他怎么躺在地上呀?”
苏翎芊的目光落在萧景辰染血的玄色锦袍上,心头泛起一丝复杂。她早算出这场迷魂香的陷阱是他布的局,他想拿萧景瑜要挟自己,断了太子恢复的可能,保住他的储君之路。可方才萧景泽施暴时,他拼着软骨散的药效,用血肉之躯死死抱住对方脚踝的模样,却绝非作伪 —— 那是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本能,是卑劣算计之外,尚存的一丝底线。
轻轻叹了口气,苏翎芊弯腰扶起萧景辰,让他靠坐在椅子上。指尖搭在他的腕脉上,灵力探入:软骨散的药效未消,五脏六腑因重击有些震荡,后背和小腹的外伤虽重,却没伤及根本。她从袖中取出一枚莹白丹药,撬开他的嘴喂了进去,丹药入口即化,化作暖流滋养着受损的经脉。
“眼下人手不够,只能先这样了。” 苏翎芊低声自语,指尖划过地面,念动几句咒语。两道青灰色的小鬼虚影从地砖下钻出来,恭敬地躬身待命。“把他送回五皇子府,路上不许出差错。”
小鬼应了声,一左一右架起还未清醒的萧景辰,身影渐渐融入墙壁,消失不见。萧景瑜看得目瞪口呆,拉了拉苏翎芊的衣角:“神仙姐姐,他们是来帮忙的小神仙吗?”
“是帮我们做事的朋友。” 苏翎芊揉了揉他的头,转头看向角落里被捆得结实的萧景泽,眼底的温和瞬间褪去,只剩冰冷的笑意。
萧景泽被封了声脉,只能睁着眼睛惊恐地看着她,嘴里发出 “呜呜” 的声响,挣扎着想要动弹,却被绳索勒得更紧。苏翎芊缓步走过去,蹲下身,指尖划过他胸口 —— 那里藏着她刚塞进去的、万贵妃与他勾结谋逆的密信副本。
“别急。”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你的下场,我早就想好了。”
她不会让他死得痛快,要让他亲身体验苏仙渺当年的绝望,要在所有人面前揭露他的卑劣罪行,让他从高高在上的皇子,沦为人人唾弃的罪人。
抬手布下一道隔绝气息的符纸,将萧景泽困在耳房,苏翎芊转身回到外间。萧景瑜已经乖乖坐在桌边,捧着温水小口喝着,眼底的惧色渐渐散去。她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指尖轻轻拂过他的头顶,心中已有定计:五日后太子魂魄归位之日,便是萧景泽与万贵妃,一同清算之时。
五日夜的白马寺后山,连虫鸣都低敛了声息。苏翎芊踏着霜露在溪畔布下归魂阵,桃木桩以朱砂描纹,在满月清辉下泛着温润的光。黑瓶悬于阵眼,瓶中淡金色的魂魄虚影刚一接触萧景瑜的眉心,便如归巢乳燕般钻了进去。
萧景瑜起初攥着苏翎芊的袖口蹙眉轻颤,过往记忆如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翻涌 —— 万贵妃递来那杯 “安神茶” 时的阴笑、母妃深夜守在他床前的垂泪、自己跌进黑暗前的眩晕。直到苏翎芊将灵力化作暖流裹住他的魂魄,他才舒展眉眼,沉沉睡去,脸上的稚气淡了几分,竟显露出几分储君的沉静。
为防夜长梦多,苏翎芊抱起熟睡的萧景瑜,借着夜色与皇后派来的暗卫疾驰回宫。
东宫寝殿内,皇后攥着苏翎芊的手反复摩挲,目光胶着在儿子毫无动静的脸上,直到听见 “只是魂魄归位耗了心神,睡够便醒” 的承诺,才按捺住翻涌的情绪,亲自守在床边捻灭了多余的烛火。
第二日晨光刚爬上床幔,皇后便被一声低哑的 “母妃” 惊得浑身一僵。她抬眼时,萧景瑜已撑着手臂坐起身,往日只盛着孩童嬉闹的眸子,此刻清明如洗,连看向她的眼神都带着历经世事的疼惜。
“瑜儿?” 皇后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伸手想去碰他的脸颊,又怕只是幻梦。
萧景瑜却先一步倾身将她揽进怀里,手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动作沉稳得不像个 “痴傻” 多年的人:“母妃,我都记起来了。记起是谁害我,记起我该担的责任。” 他松开皇后时,指腹拭去她眼角的泪,“让您孤零零守了这么多年,是儿子不孝。”
皇后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儿子,眼泪反倒流得更凶,却笑着捶了他一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寝殿外,苏翎芊听见这声哽咽的笑语,转身对等候在外的宫人吩咐:“去请陛下,就说太子殿下,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