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九一行人带着满心敬畏离开后,正厅里还残留着淡淡的符纸燃过的香气。苏翎芊弯腰收拾起散落的符袋,指尖刚触到袋里那张叠得整齐的安神符,就听见身后传来陆枭衍的脚步声。
“刚想找你。”陆枭衍走上前,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符袋,目光落在她沾了点朱砂的指尖上,伸手替她拂了拂,“唐九这单生意谈成,军火的尾款刚好凑齐,洋人的合同也签了,往后咱们暂时不用再为钱的事犯愁。”
苏翎芊从符袋里抽出那张安神符,递到他面前。符纸是她特意用桑皮纸做的,质地柔韧,上面用掺了灵力的朱砂画着繁复的纹路,边缘还泛着一层极淡的金光:“这是给你的安神符,你最近总熬夜看军火清单,怕是休息不好。”
她指尖点在符纸中央,轻声解释:“这里面加了凝神草的汁液和我炼化的艾草灰,不仅能安神助眠,还能挡些周遭的燥气。你夜里处理公务时,把它放在桌案上,或者贴身带着,比洋人的安眠药管用,还没副作用。”
陆枭衍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眼底漫开温柔的笑意。他从前是最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可自从认识苏翎芊,她递来的每一张符、每一瓶丹药,他都视若珍宝。此刻接过符纸,他没半分犹豫,直接塞进了贴身的马甲口袋里,还用指尖按了按,生怕它移位:“你给的东西,我自然信得过。前几日你给我的平安符,我放在枪套里,上次去军火库检查,还真避开了一场小意外。”
苏翎芊挑眉:“什么意外?”
“货架上的炮弹没放稳,刚好砸在我脚边的空地上。”陆枭衍轻描淡写地说,却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若是没有你,我怕是没那么好运气。”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依赖,“现在府里安稳,生意也顺,都是你的功劳。”
这份安稳很快蔓延到了督军府的每一个角落。之前紧缺的细料宣纸,管事早已搬来了满满两大箱,堆在苏翎芊的书房角落,还特意用防尘布盖着;霍南溪绣房里的丝线,也换回了从前的江南苏绣线,各色丝线摆了满满一架子,她绣起新得的牡丹图,嘴角都带着笑意。
连府里的下人们都松了口气。采买的管事不用再对着账本精打细算,每次出门都能大方地买下府里需要的东西;园丁也重新修剪了院子里的花草,廊下新摆上了几盆盛开的月季,娇艳的花瓣映着朱红的廊柱,格外好看。
夜里,陆枭衍处理完公务,回到书房时,总能看到桌案上放着一杯温好的安神茶,旁边就摆着苏翎芊给的那张符纸。灯光下,符纸的纹路清晰可见,茶水里飘着几粒枸杞,清甜的香气混杂着符纸的朱砂味,让他连日来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他总会先拿起符纸闻一闻,再端起茶杯喝——这成了他最近的习惯,也是他在这乱世里,最踏实的慰藉。
督军府的安稳日子过了近半月,苏翎芊新晒的朱砂符纸刚收进木匣,就听见前院传来管家急火火的阻拦声:“这位兄弟,您等我先通传一声,督军正在和二姨太说话——”
“通传什么!再晚唐叔就没命了!”一个急促的嗓音破开庭院的静谧,下一秒,一道身影就跌跌撞撞冲进了垂花门。苏翎芊抬眼一瞧,当即认出是虎子——那日被尸蛊缠上、险些丢了性命的汉子。
他比上次见面时黑瘦了些,粗布短打浸得透湿,紧紧贴在背上,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水渍。看见苏翎芊,他双腿一软就想跪,被快步上前的陆枭衍伸手架住。陆枭衍盯着他眼熟的脸,瞬间想起是唐九的伙计,眉头当即皱起:“慌什么?慢慢说。”
“苏小姐!陆督军!求求您快去救救唐叔!”虎子挣开陆枭衍的手,扑到苏翎芊面前,双手死死攥着她的衣袖,指节泛白,“他被邪祟伤了,现在烧得说胡话,浑身烫得像块烙铁,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事发突然,苏翎芊没多问细节,转身就往屋里走——她的符袋都在书房。陆枭衍见状,立刻对副官吩咐:“备车!调两个卫兵跟着,快!”
“我也去。”霍南溪刚好从绣房出来,手里还攥着半只绣到一半的香囊,“多个人多份照应,翎芊的符纸我也能搭把手递着。”她说话间已快步回房,片刻后拎着自己的小包袱出来,里面装着干净的帕子和伤药。
黑色轿车很快驶出院门,陆枭衍让司机开在前头探路,自己则和苏翎芊、霍南溪坐在后座,虎子挤在副驾驶,一路断断续续把事情经过说清楚。
“上次从府里回去,我们就忙着清点那批物件,装箱的装箱,联系买主的联系买主,忙得脚不沾地。”虎子抹了把脸上的汗,声音还在发颤,“前天傍晚,府里突然来了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说家里有件祖传的玉佩,想换点大洋给男人治病。”
苏翎芊指尖摩挲着符袋边缘,追问:“她没把玉佩带来?”
“没带!”虎子摇头,“她说玉佩是念想,不敢随便揣在身上,要我们跟她回城郊的破屋去取。当时唐叔正盯着伙计们给青铜器上蜡,老周哥见没人有空,就自告奋勇说‘我去跑一趟’,拿着钱袋就跟着那妇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