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如野火，烧遍了天庭的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张文韬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相柳之乱是他自导自演，域外心魔也是他引来的，就是为了树立威信，篡夺三界！”
“怪不得他进步这么快，原来是早就投靠了域外邪魔！”
诸如此类的议论，不再是躲在阴影里的窃窃私语，甚至开始出现在仙官们公开的交谈中。革新小组的成员出门，都会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混杂着怀疑、恐惧与疏离的目光。
张文韬的府邸，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敖丙一拳砸在白玉桌上，留下几道裂纹：“混账！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在那里散播谣言！让老子查出来，非抽了他的龙筋不可！”
老陶闷声闷气地坐在角落，面前堆着小山般的灵果点心，但他第一次没了胃口。他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那里之前为了证明张文韬的清白，硬生生吞下了能让人痛不欲生的“谤言石”。此刻，那石头还在他胃里微微发光，压制着一切关于张文韬的负面流言。
“老陶，你没事吧？”张文韬走过来，拍了拍这位憨厚伙伴的肩膀，眼神里带着愧疚。让兄弟为自己承受这种痛苦，他心中五味杂陈。
老陶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瓮声瓮气地说：“老大，我没事。石头……暖暖的，不疼。”可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出卖了他的强撑。
苏浅坐在一旁，指尖快速划动着仙网光幕，上面是不断刷新的负面评论和所谓“黑料”。她秀眉紧蹙：“舆论被引导得非常专业，背后一定有推手。我动用了所有公关手段，但对方总能找到新的角度攻击，就像……就像对我们内部非常了解一样。”
此言一出，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
内部非常了解？
一股寒意，悄无声息地爬上众人的脊背。
就在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从角落的书堆里传来。
“那、那个……我……我可能找到了一点东西……”
是文文。
它还是那副胆小怯懦的样子，整个身子几乎要缩进它那身柔软的绒毛里，只露出一双黑溜溜、充满不安的大眼睛。它怀里紧紧抱着一块比它身体还大的玉简，那是天庭的“数据存储核心”副体。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它身上。
张文韬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文文，别怕，你找到了什么？”
文文小心翼翼地将玉简放在地上，伸出小爪子在上面飞快地点划。一道道流光从玉简中射出，在空中交织成复杂的数据流和通讯记录图谱。
“我、我按照苏浅姐姐给的……舆论爆发节点，回溯了……天庭内外的所有非加密神念波动和仙网数据传输路径……”文文的声音细若蚊蝇，但内容却让所有人心头一震。
回溯所有数据路径？这需要何等恐怖的数据处理能力和权限？就连张文韬自己，在没有玉帝特许的情况下，都难以做到如此全面的监控。文文这只平时只会躲在书堆里、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兽，竟然有这种本事？
帝江在一旁发出无声的音波，似乎在替文文解释。苏浅恍然道：“帝江说，文文是‘谛听’一族的后裔，天生就能聆听和记录万物的‘信息’……只是它血脉不纯，能力不稳定，而且胆子太小……”
谛听！地藏王菩萨座下那个能鉴听三界的神兽？
众人再看文文的目光，顿时变了。这哪里是弱小的异兽，这分明是一座移动的、活着的三界情报库！
文文被看得更加害羞，几乎要把头埋进肚子里，但爪子上的动作却没停。空中的数据流快速过滤、筛选、定位……
“最开始……几个核心谣言的信息源，经过无数次伪装和跳转后……最终的发出点位……指向是……”文文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它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它的小爪子指向了数据流汇聚成的那个光点——
那光点代表的坐标，赫然是……张文韬府邸内部的一个偏殿！
而那间偏殿，目前只住着一个人！
是——清荷仙子 ！
那个在张文韬刚入职时，因为被巨灵神欺负而被他顺手救下，之后一直感恩戴德，主动要求加入革新小组，负责文书和日常协调工作的，温柔似水、与世无争的清荷仙子！
“不可能！”敖丙第一个跳起来，“清荷妹妹那么善良，对文韬兄你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是她？”
苏浅也皱紧眉头：“文文，数据确定没错？会不会是被高手嫁祸了？”
这太颠覆认知了。清荷仙子可以说是团队里最没有威胁、也最让人放心的人。她法力低微，性格柔顺，从不与人争执，对张文韬更是言听计从，眼里充满了崇拜。她有什么理由，有什么能力去做这种事？
张文韬没有说话，他看着文文。
文文急得快要哭出来，小爪子飞快操作，调出了一段无法伪造的核心神念波动比对图。
“这、这是……截获的原始谣言编码……和……和清荷仙子房间里，残留的……一次加密通讯的波动频率……吻合度……百分之九十九点八……”它又调出几段影像碎片，是通过数据流还原的模糊画面，能看到一个纤细的身影，在夜深人静时，指尖流淌出隐秘的法力波纹，与外界进行着联系。
铁证如山！
房间内死一般的寂静。
信任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破的。而当这个内鬼是你从未设防，甚至心生怜悯、竭力庇护的人时，那种背叛感，足以撕裂心肺。
张文韬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闪过清荷仙子平日的点点滴滴：那温婉的笑容，那泡好的清茶，那在他忙碌时默默整理的文书，那看向他时充满信赖的眼神……一切都是假的吗？
是为了麻痹他？还是……有别的苦衷？
再睁开眼时，他眼底所有的波澜已被压下，只剩下冰冷的锐利。
“文文，能锁定她下一次行动的准确时间和内容吗？”张文韬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文文用力地点点小脑袋：“她……她接到指令……要在明天……天庭众仙朝会上……当众指控老大你……用邪术控制了她的心神……让她为你做事……”
好狠的计！不仅要坐实他的罪名，还要把他打成操控他人意志的邪魔！届时，众目睽睽之下，“受害者”的哭诉，将比任何谣言都更具杀伤力！
“大哥，我们怎么办？现在就去把她抓起来！”敖丙怒气冲冲。
“不。”张文韬抬手阻止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不是要演戏吗？那我们就给她搭好这个舞台。”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位伙伴——愤怒的敖丙，担忧的苏浅，强忍不适的老陶，无声支持的帝江，还有立下大功、依旧怯怯的文文。
信任危机？确实来了。
但这危机，淬炼出的将是更坚固的羁绊。
“将计就计，”张文韬一字一顿地说，“明天，我们就在凌霄殿上，当着所有神仙的面，演一出好戏！”
“苏浅，准备好仙界头条，开启最高权限的全程留影直播。”
“敖丙，调动龙宫亲卫，暗中布控，防止狗急跳墙。”
“老陶，帝江，文文，你们……陪我演一场戏。”
他走到文文面前，轻轻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文文，做得很好。谢谢你，救了大家。”
文文身体一僵，随即，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被需要、被肯定的激动。它用力地把头在张文韬手心蹭了蹭。
这一刻，怯懦的情报官，找到了它战斗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