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当林妙妙按照约定时间走到校门口时，一眼就看到了那辆低调却难掩奢华的黑灰色轿车。流畅的车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与周围来往的自行车、电动车格格不入。
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江辰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上车。”他言简意赅。
林妙妙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一种清新的木质香气，与她平时挤的公交地铁完全是两个世界。司机是一位沉默的中年人，目不斜视。
“学长。”她低声打招呼，有些局促地并拢双腿，生怕自己鞋底的灰尘弄脏了脚下柔软昂贵的地毯。
江辰“嗯”了一声，目光从手中的平板电脑上移开，落在她身上。今天她刻意穿了自己最好的一套衣服——一条洗得干净的蓝色连衣裙，但在他审视的目光下，这套衣服仿佛瞬间变得廉价而不合时宜。
“先去一个地方。”他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屏幕，语气不容置疑。
车子平稳地驶离学校，汇入车流。林妙妙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里七上八下。她以为的“统一口径”，就是在图书馆对对台词，没想到直接被他带出了学校。
“我们……要去哪里？”她忍不住问。
江辰头也没抬：“给你置办些‘行头’。”
行头？林妙妙的心猛地一沉。果然，他嫌她丢人了。昨晚在李助理面前，她那一身普通的学生打扮，想必是上不了台面的。
一种难堪的燥热涌上脸颊，她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陷入掌心。
车子最终停在市中心一家低调的精品店前。门面并不张扬，但橱窗里模特的穿着和店内考究的装修，无声地宣告着其不菲的价格。
穿着合体套装、妆容精致的店经理早已候在门口，看到江辰，立刻露出热情而克制的笑容：“江先生，欢迎光临。您吩咐的都准备好了。”
江辰微微颔首，带着浑身不自在的林妙妙走了进去。
店内灯光柔和，音乐舒缓。经理引他们到贵宾区坐下，立刻有店员端上茶点和饮品。随后，几名店员推着几个挂满衣服的移动衣架过来，上面都是当季的新款，风格简约而高级。
“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江辰对林妙妙说，语气像是在吩咐下属完成一项工作。
林妙妙看着那些连标签都设计得无比精致的衣服，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随手翻看了一下一件连衣裙的吊牌，上面的数字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几乎是她两个月的生活费。
“太……太贵了。”她压低声音，凑近江辰，语气里带着恳求，“学长，没必要这样，我……”
“这是投资。”江辰打断她，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商业事实，“合约的一部分。你需要看起来像‘江辰的女朋友’，而不是一个误入场合的实习生。这能为我们省去很多不必要的质疑和麻烦。”
他的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林妙妙最后一点自尊。她在他眼里，果然只是一个需要被包装的“产品”。
她抿紧嘴唇，不再说话，任由店经理和店员热情地为她推荐、搭配。她像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推进试衣间，换上一套又一套她从未想过会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
当她换上一件材质柔软、剪裁极佳的米白色针织裙走出来时，明显感觉到江辰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转身。”他吩咐。
林妙妙僵硬地转了个圈。
“就这件。”江辰对经理说，然后又指了几套搭配好的衣裤和裙子，“这些，按照她的尺码包起来。”
他甚至没有问她的意见。
从服装店出来，他们又去了一家同样格调很高的鞋店。江辰为她选了两双鞋，一双优雅的低跟单鞋，一双舒适的小白鞋。
整个过程，林妙妙都沉默着，配合着，但心里憋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闷气。他为她花钱如流水，却连一个真诚的笑容都没有。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那该死的“合约”，为了让她这个“道具”看起来更逼真。
采购结束，坐在回程的车上，林妙妙看着脚边那几个印着奢侈品Logo的购物袋，感觉它们像烙铁一样烫人。
“这些……算是我借用的。”她看着窗外，声音干涩，“合约结束后，我会洗干净还给你。”
江辰正在看文件的手指顿了一下，终于转过头，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她的侧脸绷得很紧，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眼神里带着明显的屈辱和抗拒。
他合上文件夹，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很轻，轻到林妙妙以为是错觉。
“林妙妙，”他的声音依旧平淡，但少了几分之前的公事公办，“你觉得我是在羞辱你？”
林妙妙猛地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眼圈有些发红，却强忍着：“难道不是吗？在你眼里，我大概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配’两个字。”
江辰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像幽深的潭水，让人看不透底。
“如果我觉得你不配，”他缓缓开口，语速很慢，“我不会浪费时间坐在这里。”
林妙妙愣住了。
“记住，”他移开目光，重新看向前方，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从现在开始，忘记价格标签。你穿上它们，不是为了证明你配得上谁，而是为了让那些试图用外表来评判你的人闭嘴。这是一种武器，学会使用它。”
他的话语像一颗石子投入林妙妙心湖，漾开了复杂的波纹。他……是在教她？是在告诉她，如何在这个她陌生的世界里保护自己，甚至……反击？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柔软的针织裙，第一次觉得，这或许不完全是羞辱。
车子再次停在校门口不远处。此时已是华灯初上。
“明天下午，”江辰在她下车前开口，“周屿组了个局，几个朋友一起吃饭。算是……第一次非正式演练。”
林妙妙的心又是一紧。这么快？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那里空荡荡的。
江辰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目光落在她纤细的脖颈上：“项链？”
“我……忘了。”林妙妙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她不是忘了，是潜意识里还在抵抗。
江辰没说什么，只是从西装内袋里取出那个熟悉的深蓝色丝绒盒，递给她。“现在戴上。”
命令式的口吻。
林妙妙犹豫了一下，接过盒子，打开。星辰项链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闪烁着坚定而清冷的光。她笨拙地想要扣上搭扣，却因为紧张，几次都对不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项链。
“转身。”
林妙妙僵硬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她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指尖偶尔擦过她后颈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他动作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笨拙，显然很少做这种事，但很耐心。
几秒钟后，搭扣“咔哒”一声扣上了。微凉的金属贴上了她的锁骨之间的皮肤。
“好了。”他说。
林妙妙转回身，低声道谢：“谢谢学长。”
江辰看着她，女孩微垂着头，睫毛轻颤，脖颈纤细，那条他挑选的项链恰好落在她漂亮的锁骨之间，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开。
“回去吧。”他声音有些低沉，“明天下午四点，这里见。”
林妙妙拎着那几个沉重的购物袋，推门下车。晚风吹拂着她崭新的裙摆和颈间微凉的项链，她走了几步，忍不住回头。
黑色的轿车还停在原地，车窗紧闭，像一头沉默的兽，隔绝了内外所有的视线。
她忽然想起，他刚才为她戴项链时，靠近的体温，和那片刻的、不同寻常的沉默。
这到底，是纯粹的交易，还是……夹杂了些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东西？
林妙妙摸了一下颈间的星辰吊坠，带着满腹的迷茫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转身融入了校园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