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静了下来。太后转头盯着陈九斤,眼神里满是惊喜与难以置信。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软榻的锦缎边缘:“你说的这些……真能造出来?落地长窗、减震木、隔音木,还有那三层的设计,内务府的工匠怕是连听都没听过吧?”
陈九斤收回捻针的手,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自信:“太后放心,这些都能用现有的材料做出来。落地长窗不过是将小窗拼成长条,用铜轴做推拉;减震木就是选密度高的硬木,中间留些缝隙填棉絮;隔音木也简单,用两层木板夹着毡布,隔音效果比寻常木板好十倍。臣早年行医时,曾见过工匠造过类似的‘稳船’,只是没这么精致,如今照着太后的要求改良,不出十日,定能造出船体,十五日即可完工,绝不会耽误太后下江南的行程。”
“十日……”太后喃喃重复着,刚要再说些什么,却见陈九斤话锋一转,又添了句更让她心惊的话:“对了太后,臣还有一事未说——这船若是按臣的法子造,还能省了人力,不用纤夫拉,不用船夫摇橹,只烧木炭就能让船走,且速度比寻常船快上十倍不止,最快能做到日行五百里。”
这话一出,太后猛地从软榻上直起身子,动作急得连后背的银针都簌簌颤动。月影纱寝衣的珍珠纽扣因这剧烈动作迸开两颗,衣襟顿时松散开来,露出里头绯色牡丹纹的诃子,雪白饱满随着急促呼吸剧烈起伏,软绸面料根本掩不住那惊心动魄的荡漾。
“你说什么?“她倾身向前时,竟将诃子上缘扯得又低了三分,雪壑幽兰在纱衣下若隐若现,“烧木炭就能走?不用纤夫?不用摇橹?“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轻颤,温热吐息混着龙涎香直扑到陈九斤面颊。
在太后的认知里,水上行船要么靠纤夫拉纤,要么靠船夫摇橹,遇上逆风逆水,日行五六十里都算快的。如今陈九斤说烧炭就能驱动,还能日行五百里,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比三层船、落地窗更让她震撼——这已不是“精致奢华”的范畴,而是颠覆了她对“船”的所有认知。
陈九斤见太后反应剧烈,咽了口唾沫,连忙放缓语气解释:“臣早年行医时,曾见过一位游方工匠做过‘铁炉推船’的小玩意儿——用生铁铸个炉子,里面烧炭,炉子里的气能推着小木头船在水里走。臣后来琢磨过,若是把这炉子放大,装在咱们造的大船上,再配上个铁制的‘推板’在船尾,烧炭产生的气能推动推板,船自然就能自己走了。寻常船靠人拉,遇着逆风就慢,可这‘炭炉船’只要有炭,不管顺逆风,速度都差不了多少,日行五百里虽快,却也不是做不到。”
他刻意避开“蒸汽机”“气缸”这些现代术语,只用“铁炉”“气推推板”这种通俗的说法,既解释了原理,又维持了“略懂皮毛”的人设,免得太过惊世骇俗。可即便如此,太后依旧听得目瞪口呆,眼神里满是探究与震撼:“这世上竟有这般奇事?烧炭的气……竟能推得动这么大的船?”
“臣不敢欺瞒太后,”陈九斤躬身道,“只是这铁炉需得造得厚实,不然烧炭时容易裂;推板也得选结实的铁料,不然推不了几次就会变形。这些都得让工匠仔细琢磨,不过只要材料够好,定能成。”
太后沉默了片刻,突然畅快地笑了起来,笑声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好!好!真是太好了!本宫原本还愁着下江南水路远,走起来磨人,若是真有这般能自己走的船,那一路可就舒坦太多了!陈太医,你这脑子,真是比内务府那群老顽固活络百倍!”
她此刻已全然忘了针灸的事,又道:“你放心,铁炉、铁推板的材料,本宫让内务府不惜代价去寻,务必让你把这船造出来!”
陈九斤连忙应道:“臣定不辱命。只是眼下还请太后先躺回软榻,剩余的银针还需留针片刻,免得影响今日的调理效果。”
太后这才想起后背还扎着银针,笑着拍了拍自己的额头:“你瞧本宫,一高兴都忘了正针灸呢。快,扶本宫躺下。”陈九斤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扶着太后躺回软榻,太后还不忘叮嘱:“扎完针你就立刻去内务府,把造铁炉、推板的事跟他们说清楚,别让他们磨磨蹭蹭的。”
“是。”陈九斤应着,重新走到榻边,指尖轻轻抚过银针尾端,确认针位无误。
此刻殿内的氛围已不是轻松,而是带着几分雀跃——太后满脑子都是“炭炉船”的新奇,时不时就问一句“那铁炉得多大才够”“一次要烧多少炭”,陈九斤都一一耐心解答,言语间始终保持着谦逊,既不张扬,也不敷衍。
约莫半柱香后,留针时间已到。陈九斤小心翼翼地将银针一根根取出,用干净的纱布擦去太后后背的细微针孔,又叮嘱道:“太后今日扎针后,可多喝些温粥,别碰生冷的食物,明日调理时,臣再给您配些补气血的药膳。”
太后坐起身,宫女连忙递上一件厚些的宫装,太后一边穿一边道:“李忠!”守在殿外的太监总管李忠立刻快步进来,躬身行礼:“老奴在。”
“传本宫的旨意,”太后语气威严,却难掩笑意,“命内务府即刻调派最好的工匠、最厚实的生铁与硬木,全权交由陈太医监工,造下江南用的三层大船,连那‘炭炉推船’的法子,也一并按陈太医的意思来。谁敢怠慢、谁敢多嘴,直接杖责二十,赶出内务府!”
“老奴遵旨!”李忠连忙应下,偷偷抬眼瞥了陈九斤一眼,眼神里满是敬畏——能让太后如此信任,连内务府都交由他调遣,这位陈太医的分量,怕是比不少朝臣都重了。
陈九斤躬身谢恩:“谢太后信任,臣定当全力以赴。”
太后摆了摆手,又道:“对了,那船坞在宫外大运河边,你日日去监工,来回进宫出宫的太麻烦。本宫特许你——今后凭‘陈慕尧’的名帖,可自由出入皇宫,不用再提前报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