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
即使被吓晕过去,
小夏也依旧在潜意识中被“鬼压床”折磨得几近虚脱,
第二天晨光熹微,
当小夏再次缓缓醒来时,
却惊喜地发现自己还活着。
而且身上那如同山岳般的恐怖压力,骤然消失了!
身体的控制权瞬间回归,
他猛地从卧铺上弹坐起来,如同溺水者终于冲破水面,
大口大口地、贪婪地呼吸着冰冷的空气,
带着劫后余生的剧烈颤抖。
心脏狂跳得像是要炸开,
浑身上下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被冷汗彻底浸透,粘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他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
车厢内,依旧只有那盏昏黄的小灯亮着,光线惨淡。
过道上空空如也,哪里还有什么蓝旗袍的女人?
哪里还有什么银色的餐车?
死寂重新笼罩了一切,
仿佛刚才那惊魂一幕只是他极度恐惧下产生的幻觉。
但身体残留的僵硬感和那几乎窒息的痛苦是如此真实!
还有那绝望的禁锢……他跌跌撞撞地爬下卧铺,双腿发软,
几乎是扶着墙壁才站稳。恐惧驱使他必须去确认!
他踉跄着冲出守车车厢,沿着冰冷的过道,
不顾一切地朝着餐车车厢的方向跑去。
哐当一声,他猛地拉开餐车车厢的门!
眼前景象让他瞬间僵在原地,如坠冰窟。
那辆银色的餐车,正静静地停放在餐车车厢的中央。
它被两根粗大的、锈迹斑斑的铁链牢牢地锁死在车厢地板的固定环上!
铁链绷得笔直,锁扣完好无损,积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餐车本身也覆盖着白布,但那白布早已泛黄陈旧,
边缘甚至有些破损,上面同样蒙尘。
一切,都和他昨天傍晚锁门离开时,一模一样。纹丝未动!
小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车厢壁上,刺骨的寒意瞬间贯穿全身。
幻觉?噩梦?不!
那窒息感,那冰冷的目光,那幽幽的“要盒饭吗”……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刻骨铭心!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站台集合点,
等到上班点一到,
当看到李叔和其他工友的身影时,
几乎是扑了过去,一把抓住李叔的胳膊,
声音嘶哑颤抖得不成样子:
“李叔!李叔!是真的!我看见了!那餐车!蓝旗袍的女人!她问我…问我……”
他语无伦次地将昨晚的恐怖经历一股脑倒了出来,诉说着自己的恐惧。
李叔原本还带着点宿醉未醒的惺忪和惯常的满不在乎,
但当他听到“餐车自己动了”、“蓝旗袍的女人”、“要盒饭吗”这几个关键词时,
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那表情,活像大白天见了活鬼,
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惊骇和一种深埋的、被唤醒的恐惧。
他的嘴唇哆嗦着,腮帮子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
“住口!”李叔猛地一声暴喝,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
声音有些尖锐,带着一种色厉内荏的恐慌。
他粗暴地甩开小夏抓着他胳膊的手,力气之大,差点把小夏带倒。
“小兔崽子!胡说八道什么!想吓死人啊?什么蓝旗袍!什么餐车!
我看你是睡糊涂了做噩梦!以后你不用守车了。
再敢胡咧咧,小心我抽你!”
他眼神凶狠地扫过周围也被小夏的话和两人反应惊住的工友,
“看什么看!都干活去!”
他恶狠狠地瞪了小夏一眼,那眼神复杂无比,有恐惧,有警告,
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
随即,他像是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脚步匆忙得近乎逃跑,
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小夏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彻底弄懵了,呆立在原地,浑身冰冷。
但李叔后面那句“以后你不用守车了”,
又像一根救命稻草,让他从极度的恐惧中找回一丝现实感。
不用再守车了……这个结果,似乎……也达成了他的目的?
巨大的后怕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暂时压倒了刨根问底的冲动。
他脸色苍白,失魂落魄地混入了开始忙碌的工友中,不再言语。
几天后,一次偶然的午休。
小夏在餐车车厢帮忙整理餐盘时,
角落里一个头发已然有了些苍白,满脸风霜的餐车老大姐,
一边慢悠悠地擦着杯子,
一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沙哑嗓音,仿佛自言自语般低声絮叨:
“唉,这车啊,看着新,芯子里早烂透了……知道不?
咱这趟车,根本不是什么正经车,
是东拼西凑攒出来的破烂货!
好些车厢,都是从别的报废车、事故车上拆下来的……”
她浑浊的眼睛瞥了一眼车厢连接处一个不起眼的、锈蚀严重的铆钉痕迹,
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过来人的神秘和叹息:
“……就咱们这节餐车啊,
听说……就是几年前,
那趟出大事儿、死了好多人的‘夜莺号’上……拆下来的……”
“夜莺号”三个字,如同三枚冰冷的钢针,
狠狠扎进了小夏的耳膜,瞬间贯穿了他的心脏。
他手里的抹布“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原地。
所有的恐惧碎片,李叔惊恐的脸,
那蓝旗袍的幽影,那窒息的压力……
在这一刻,被“夜莺号”这三个染血的字符,
瞬间串联起来,令人不寒而栗。
原来,他昨夜真的见鬼了。
在某个阴阳交错的混沌时刻,与诡异不期而遇。
而那节被锁链禁锢的餐车,
或许正是那段恐怖过往在此世道残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