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里的日子暗无天日。
谢凛被特制的玄铁锁链穿过琵琶骨，困在阴湿的墙角。每日只有一顿馊臭的饭食，和不定时的严刑拷打。云瑶似乎并不急于要他的命，而是享受着慢慢折磨他的乐趣，尤其是喜欢在他面前，细数“云昭”那个贱人如何死无全尸。
若在以往，谢凛定会怒不可遏。但此刻，他异常平静。
因为每当夜深人静，刑罚的剧痛稍稍缓解时，他总能感觉到心口那处旧伤疤下，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悸动。温热、顽强，带着一种熟悉的生命力，如同风雪夜中那盏为他而亮的孤灯。
她还活着。这个信念成了支撑他的唯一支柱。
他不再浪费力气怒吼或挣扎，而是利用每一次昏迷的间隙，暗中冲击被封的经脉。那穿透琵琶骨的锁链，既是酷刑，也阴差阳错地让他无法被喂下更强劲的化功散。他像一头蛰伏的猛兽，默默舔舐伤口，积蓄着力量。
这晚，地牢的铁门再次被打开。来的却不是行刑的狱卒，而是一个穿着斗篷、提着食盒的矮小身影。
“王爷，用膳了。”声音苍老，是负责送饭的哑婆。她总是低着头，沉默寡言。
谢凛没有理会。直到那婆子将一碗清水递到他唇边时，借着门外火把微弱的光，他瞥见了她递碗的手指——虽然布满老茧，但指节纤细，绝不输于一个老妪！
他心头一震，不动声色地揪着她的手喝水。嘴唇触碰到碗沿时，一粒微小的蜡丸被无声地渡入他口中。
哑婆（或者说，伪装者）迅速收回手，低下头，提着食盒蹒跚离去，仿佛只是完成日常差事。
谢凛合上眼，假意昏睡，舌根微动，将蜡丸咬破。一股辛辣中带着清香的药力瞬间化开，冲入四肢百骸！这药力他认得，是军中秘制的“回元丹”，能在极短时间内激发潜能，但药效过后会极度虚弱。
是旧部！他们终于找到他了！
几乎在药力化开的同时，他感觉到穿透琵琶骨的锁链轻微一震！锁孔内部传来了极其细微的机械转动声。伪装成哑婆的部下，竟在递水的瞬间，用藏在指甲里的特制工具，破坏了锁链内部的机关！
时机稍纵即逝！
谢凛猛地睁眼，眼中精光爆射！他低吼一声，全身肌肉绷紧，不顾琵琶骨被撕裂的剧痛，悍然发力！
“咔嚓！”
一声脆响，那精钢打造的锁链，竟从被破坏的锁芯处应声而断！
几乎是同一时间，地牢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喧哗，夹杂着“走水了！”的惊呼声。显然，外面的接应已经动手制造混乱。
谢凛扯掉身上的残链，脚步踉跄了一下。回元丹的药力支撑着他，但重伤和长期的折磨让他的身体濒临极限。他必须趁乱立刻离开！
他如同鬼魅般掠出牢房，凭借记忆冲向地牢通往外界的一条废弃水道。这是当年修建地牢时留下的隐秘出口，只有极少数核心人员知晓。
冰冷刺骨的污水没及腰腹，伤口被污水浸泡，带来钻心的痛楚和感染的风险。但他顾不上了，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出去，找到她！
就在他即将抵达水道出口时，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云瑶气急败坏的尖叫：“拦住他！他跑了！放箭！”
箭矢咻咻射入水中。谢凛猛地潜入水底，凭借内力硬生生憋住一口气，在黑暗的污水中奋力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微光。他用尽最后力气冲出水面，发现自己已在京城外的一条荒凉河道中。
夜风凛冽，吹在他湿透的身上，冷得刺骨。他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呕出几口带着血丝的污水。回元丹的药效正在急速消退，巨大的虚弱感和伤口剧痛席卷而来。
他不能倒在这里！
挣扎着爬起来，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记忆中药王谷的大致方位，跌跌撞撞地迈开脚步。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意识开始模糊，全凭一股找到她的执念强撑着。
“昭……儿……等我……”
他喃喃着，身影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
*
地牢内，云瑶看着空荡荡的牢房和断裂的锁链，脸色铁青。她精心布置的囚笼，竟然就这样被破了？
“废物！一群废物！”她尖声怒骂，狠狠一鞭子抽在身旁的侍卫身上。
发泄过后，她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谢凛跑了，虽然意外，但未必全是坏事。一个“越狱潜逃”的叛国亲王，更是坐实了罪名。现在，全天下的官兵都会名正言顺地追捕他。
而且……她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似乎有种奇异的感觉。或许，她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传令下去，”她冷声道，“镇北王谢凛越狱，格杀勿论。另，派人盯紧药王谷所有出入口，尤其是……可能出现的，受了重伤的女人。”
她不相信云昭真的死了。那种诡异的感应，让她心生不安。必须斩草除根！
而此刻，远在山洞中的云昭，正在忍受新一轮的蛊虫反噬。剧烈的绞痛让她蜷缩在石榻上，冷汗淋漓。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她仿佛听到了一声遥远而模糊的呼唤，带着血气和决绝。
她猛地望向京城的方向，心口的蛊印灼热异常。
“谢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