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战争的节奏,并不总由一方掌控。
就在陈天紧锣密鼓地整合内部、稳固防线,并准备在舆论上向南明小朝廷发起攻势时,来自北方的魔潮与关外的清廷,几乎同时做出了新的、更具威胁性的动作。
首先是魔潮。
或许是察觉到了山海关防线如同铜墙铁壁,正面强攻代价巨大且收效甚微,又或许是受到了某种更高层次意志的驱使,从崇祯十二年四月中下旬开始,那原本如同黑色汪洋般集中冲击长城各口,尤其是山海关正面的魔潮主力,出现了明显的、战略性的分兵。
大量中低阶魔物,如同决堤后四处漫溢的洪水,开始沿着长城防线向西、向南扩散。
它们不再执着于攻破坚固的关隘,而是寻找那些防御相对薄弱、或者已被部分破坏的边墙地段,渗透进去,或者干脆绕行数百里,从宣府、大同以西更荒僻的山区缺口涌入内地。
这些分流出的魔潮,虽然单个军团的威胁性不如正面主力,但它们数量庞大,且彻底放弃了与陈天重兵集团硬碰硬的企图,转而扑向内地那些防御空虚、饱经摧残的府县乡镇。
它们的目的很明确:破坏、杀戮、污染土地、制造更多的死亡与混乱,从根子上瓦解人类抵抗的潜力,并切断山海关与内地的联系,将陈天这颗“钉子”彻底孤立。
一时间,河北中西部、山西北部,甚至陕西东北部,刚刚因为陈天监国而稍显安稳的局势,再度恶化。
烽烟四起,告急文书如同雪片般飞向山海关。
“监国!真定府告急!大量魔物自井陉方向涌入,正在围攻府城!”
“监国!太原方面急报,北面宁武关方向出现大规模魔物迁移动向!”
“报!保定方向发现魔物游骑,已威胁到难民输送通道!”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陈天站在巨大的沙盘前,面色凝重。
魔潮这一手“化整为零,四面开花”,确实打在了他的软肋上。
他的主力精锐必须钉死在主要防线,应对清军和魔潮主力的威胁,不可能无限分兵去剿灭这些四处流窜的“匪患”。
“命令各地守军,依托城池和险要进行防御,不得浪战!组织百姓向附近坞堡、山寨或大城集中!给赵虎传令,让他从机动兵力中再抽调三千骑兵,组成快速反应部队,哪里告急就往哪里支援,但以驱散、击溃为主,不得深追!”陈天迅速做出应对。
这是典型的以空间换时间,集中兵力确保要点,同时用小股精锐进行机动防御。
压力,陡然增大。
新生的监国政权,迎来了第一波严峻的治安战和消耗战考验。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关外的盛京(沈阳),清廷摄政王多尔衮,也正在召开一次决定性的议政王大臣会议。
恢弘的崇政殿内,气氛肃杀。
多尔衮端坐主位,虽年仅三十余岁,但眉宇间已凝聚着掌控一切的威严与深沉的城府。
下方,济尔哈朗、阿济格等亲王贝勒,以及范文程、宁完我等汉臣谋士,分列两旁。
“南朝情况,诸位都已知晓。”
多尔衮声音平缓,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崇祯战死,北京已是一片废墟鬼域。如今南北并立两‘主’,一为拥兵自重、窃据山海关之陈天,自号‘监国’;一为南京拥立之福王朱由崧,据闻不日将即位,沿用大明国号。”
他顿了顿,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众人:“此乃天赐我大清之良机!南朝内部分裂,正统之争未定,民心惶惑。更有魔物之祸,自北向南蔓延,极大地消耗了南朝本已衰微的元气。”
阿济格按捺不住,起身激动道:“摄政王!还等什么?如今我八旗劲旅休整已毕,蒙古诸部也已臣服。正好趁此良机,挥师南下,先破陈天,再取南京,一举定鼎中原!”
不少满洲将领纷纷附和,摩拳擦掌。
多尔衮却摆了摆手,示意阿济格坐下,目光看向一直沉默的范文程:“范先生,依你之见?”
范文程微微躬身,出列道:“摄政王明鉴。此时南下,确为良机。然,不可操之过急,亦不可只图一路猛进。”
他走到悬挂的地图前,“陈天,枭雄也。其兵精械利,阵法森严,更兼其本人勇武非凡,坐拥山海关天险,乃是一块极硬的骨头。强攻之,即便胜,亦必伤亡惨重,恐为他人所乘。”
“先生的意思是?”
多尔衮目光深邃。
“驱虎吞狼,坐收渔利。”
范文程手指地图,“如今南朝,实有三股主要势力:陈天、南京伪明,以及流窜于中原、湖广、四川等地之流寇,如张献忠辈。此三者,皆欲争天下,互为仇雠。”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军大可不必急于与最强的陈天死磕。可遣使南下,与南京接触,许以虚名,诱使其承认我朝,至少使其不与我为敌,甚至可暗中资助,令其与陈天相争。同时,亦可派人联络张献忠等巨寇,许以高官厚禄,令其在陈天与南京后方搅动风云,牵制其兵力。”
“而我大军,”范文程的手指重重落在山海关以北,“可暂不急于叩关。一面继续整合蒙古,稳固后方;一面集结重兵于辽西,做出随时南下之态,给陈天施加最大压力,迫使他将主力尽数调往东线防御。待其与南京、流寇争斗疲敝,魔物之患又消耗其内里之时……”
他没有说完,但殿内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一个驱虎吞狼,坐收渔利!”
多尔衮眼中精光爆射,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范先生此策,深合本王之意!南朝之人,最重虚名内斗。便让他们先斗个你死我活!”
他霍然起身,语气斩钉截铁:“传旨!命阿济格为前锋,统兵五万,进驻广宁前屯卫,逼近宁远,日夜操练,做出随时攻关之势,给陈天加压!”
“命人秘密南下,携带重礼,分赴南京与张献忠处!告诉南京那些人,只要承认我大清,去帝号,称臣纳贡,便可保全江南富贵!告诉张献忠,只要他肯在陈天背后闹事,事成之后,本王许他王爵,裂土封疆!”
“同时,通告蒙古各部,征集各部精锐骑兵,随时候命!此战,关乎国运,务求一举而定乾坤!”
“嗻!”
殿内众人齐声应诺,杀气腾腾。
一场针对陈天乃至整个华夏命运的、更加宏大也更加阴险的战略包围网,在关外悄然织就。
山海关,军机府。
陈天刚刚处理完一批关于内地魔患的紧急军情,眉头深锁。
魔潮的分流战术,让他有些疲于应付。
就在这时,负责情报的官员几乎是冲了进来,脸色比之前汇报南明消息时还要难看数倍。
“监国!辽东、蒙古方向,同时传来最高级别密报!”
陈天心头一凛:“讲!”
“清廷摄政王多尔衮,已任命阿济格为前锋大将,统兵五万,进驻广宁前屯卫,距离宁远仅百里之遥!清军大营旌旗招展,日夜操练,恐不日即将有大动作!”
“此外,我们安插在盛京和蒙古的探子拼死传回消息,清廷近日有大量秘使携带重礼南下,目的地……疑似南京和湖广方向!同时,清廷正在大规模征召蒙古各部骑兵,其总数……难以预估!”
陈天缓缓坐回椅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魔潮南侵,分散压力。
清军压境,施加威慑。
秘使南下,分化拉拢。
征召蒙骑,积蓄全力。
好一个多尔衮!
好一个范文程!
这已不再是简单的军事威胁,而是一套组合拳,一套旨在从军事、政治、内部多方对他进行绞杀的毒计!
他仿佛看到了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北方、东方,乃至南方,缓缓向他和他的新生政权笼罩而来。
魔物、清军、南明、流寇……四方势力,错综复杂。
而他,似乎正处于风暴的最中心。
陈天深吸一口气,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想把我困死?想让我四面受敌?
那就来吧!
他猛地站起身,声音冰冷而坚定,传令道:
“召军机府、民政府、格物府主官,即刻前来议事!”
“另外,给南方我们的人再加一道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查明清廷秘使的具体行程和接触对象!我要知道,南京城里,到底有哪些人,在跟鞑子暗通款曲!”
真正的风暴,已然迫在眉睫。
而这盘决定天下归属的棋局,也到了图穷匕见、落子无悔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