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主任这一声吼,跟平地起了个雷,把办公室里所有人都给镇住。
钱富贵那张肥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全褪,抖的跟风里的落叶似的。
“不...赵主任,您听我解释!这...这里头有误会!”
他做梦都没想到,江然这丫头片子不光牙尖嘴利,手里竟然还捏着这种要命的东西!
那份盖了公社大印的文件,他明明让李二狗给处理掉了,怎么会...
“误会??”
赵主任冷笑一声,指着江然手里的材料:“白纸黑字都在这儿,你跟我说误会?”
“你当我是瞎子,还是当省里的周主任是傻子?”
周主任?!
这三个字一出来,钱富贵最后一点侥幸心理也破灭了。
腿一软,差点没瘫在地上。
知道自己这回,是真踢到铁板了。
“带走!!”
赵主任懒得再跟他废话,冲那两个已经看傻了的治安员一挥手。
“赵主任饶命啊!我...我是一时糊涂!我再也不敢了!”
钱富贵哭天抢地的求饶,可没一个人理他。
两个治安员得了令,如狼似虎的扑上去,一边一个,就把钱富贵跟已经吓傻的李二狗给架了起来。
“陆承!江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钱富贵被拖出门口的时候,还在声嘶力竭的嚎着,那声音,充满了怨毒跟不甘。
办公室里终于安静下来。
赵主任长长舒了口气,转过头,看着江然跟陆承,脸上那笑比哭还难看。
“江厂长,陆承同志,这次的事,是我们公社内部管理出了问题,我代表公社,向你们道歉。”
“作坊的事,你们放心,我马上就亲自去土地所,把手续给你们办妥了!保证明天就能复工!”
“还有张大壮同志那边,我也会派人去把他请回来,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任何人敢去找他的麻烦!”
赵主任的态度拐了个大弯,就差没指天发誓。
江然知道,他这是怕了。
怕自己把这事捅到周主任那儿去。
“那就多谢赵主任了。”
江然见好就收,她要的只是解决问题,不是把人逼死。
她冲着赵主任微微一笑,那笑容,客气又疏离。
“我们也就是想安安分分做点事,为国家建设出点力。只要没人故意使坏,我们绝不惹事。”
赵主任听着她这软中带硬的话,心里更是叫苦不迭。
这哪是乡下丫头,这分明就是个成了精的狐狸!
从公社出来,天已经大亮。
陆承推着那辆破旧的二八大杠,江然坐在后座上,双手轻轻的抓着他腰间的衣裳。
男人的后背又宽又硬,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都能感觉到底下贲张的肌肉跟滚烫的体温。
江然的脸颊,又不争气的发烫。
“以后,别再这么冲动了。”
她靠在他的背上,小声嘟囔,“今天也就是运气好,赵主任讲道理。万一碰上个不讲理的,你咋办?”
“不会。”
陆承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闷闷的,却又异常坚定。
“我不会让你有事。”
简单一句话,让江然的心,又是一阵狂跳。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
“对了,”江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那张缝纫机的改装图,“这个,你看看。”
陆承停下车,接过图纸。
阳光下,那张画满了复杂零件的图纸,在他眼里,却像是某种神秘的藏宝图。
他看的很专注,手指不自觉的在那些线条上比划着,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着痴迷的光。
“咋样?能做出来不?”
江然紧张道。
“能。”
陆承的回答,还是那么简洁,却充满了自信。
“有些零件,村里的铁匠铺打不出来,得去县城的机修厂。不过,问题不大。”
他把图纸小心的折好,放进怀里,那动作,像是在收藏什么稀世珍宝。
“给我三天时间。”
回到村里,作坊被封的事已经传遍。
村民们一个个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聚在村口唉声叹气。
可当他们看到江然跟陆承坐着牛车,后面还跟着公社赵主任派来亲自道歉的干事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当那张刺眼的封条被撕下,当赵主任的干事当众宣布,作坊明天就复工,并且公社还会拨款支持作坊扩建时,整个江家村都沸腾了!
“天爷啊!真的解决了!!”
“我就说然然有本事吧!连公社的领导都得给她面子!”
“以后谁还敢说咱们江家村不行?咱们可是有省领导罩着的!”
村民们的脸上,又重新挂上希望跟喜悦。
江然看着这一切,心里也松了口气。
她知道,这一关,总算过去。
解决了作坊的事,江然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件事。
沈淮的药。
回到屋里,关上门,她从系统商城里,花了一百点亲情值,兑换了一盒盘尼西林。
她看着手里这个小小的,却能救命的药盒,心里感慨。
这个年代,人命有时候,真的就只值这么点东西。
她没耽搁,拿着药就直奔知青点。
沈淮正在屋里,对着一张稿纸发呆。
那份他熬了两个通宵写出来的,字字珠玑,逻辑严密的材料,就放在桌上。
可他心里,却一点底都没有。
不知道,江然那个看似不可能的承诺,到底能不能兑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熟悉的脚步声。
“沈知青。”
江然推门走了进来。
她把一个用布包着的小盒子,放到他面前。
“你要的东西。”
沈淮的身子猛的一震。
颤抖着手,打开那个布包。
当他看到那个印着外文,他只在医书上见过的药盒时,那双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盘尼西林...”
他喃喃念着,声音抖的不成样子。
“你...你真的...弄到了??”
“我说了,我从不开玩笑。”
江然看着他,淡淡道。
沈淮再也忍不住,这个在人前永远冷静自持的男人,像个孩子一样,趴在桌上,压抑的哭了起来。
他妹妹有救了。
他唯一的亲人,有救了。
江然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的等着。
过了好一会儿,沈淮才慢慢抬起头,擦干眼泪,看着江然,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跟感激。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桌上那份他倾注了全部心血的材料,推到江然面前。
“这个,你拿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以后,但凡有需要用笔杆子的地方,随时来找我。”
“我沈淮这条命,是你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