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底的裂纹还在跳动，淡金色的光一明一暗，像在呼吸。
楚玄霄的手指从石台边缘收回，指尖的血已经没了，只留下一点焦黑的痕迹。他低头看着那道被符纹撞上的虚空壁障，嘴角动了动。
“不是残魂能弄出来的东西。”
他没再伸手，而是从腰间摘下茶壶，轻轻磕了一下石台。
叮——
一声脆响，茶渍突然扭动起来，顺着刚才符纹爬过的路线反向回流，在地上画出一道弯弯曲曲的线，最后停在楚玄霄脚边，像条听话的小蛇。
他蹲下，手指点在起点处。
“你带了我的茶味跑，还想藏？”
话音落下，那道线猛地一颤，接着像被什么拽着一样，贴着地面往南边滑去，速度快得几乎拉出残影。
沐清歌站在他身后，手按在背包上，哪吒头上的发绳又断了一根。她没管，只是盯着那道飞速移动的茶渍线，低声说：“它在追什么东西。”
“不是追。”楚玄霄站起身，“是引路。”
他抬脚就走，步伐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线的延伸方向上。沐清歌立刻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广场，走过碎裂的剑环阵眼，一直走到山林边缘。茶渍线在这里拐了个弯，钻进一条荒废的小路。
小路尽头是座破庙。
庙门歪斜，屋顶塌了一半，院子里长满杂草。正中央有个池子，池水漆黑如墨，表面浮着一层红雾，像是煮开了的血。
茶渍线停在池边，不动了。
楚玄霄站在三步外，没靠近。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茶壶，壶嘴朝南，和刚才一样。
“血魔老祖的分魂逃了，本体没动。”他说，“但它留了东西在这儿。”
沐清歌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金属发烫，裂痕比之前多了两条。她深吸一口气，掌心亮起银光，太阴玄光缓缓洒出，像一张网罩住整座破庙。
“空间节点被锁了。”她说，“它出不去。”
“不是出不去。”楚玄霄摇头，“是不想出去。”
他抬起手，茶壶倾斜，一滴热茶落向血池。
啪。
水珠砸在红雾上，没有溅开，反而像石头沉了下去。
下一秒，池底传来咕噜声。
红雾翻滚，一缕极细的红丝从池中升起，绕着池子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半空，微微颤抖。
楚玄霄笑了。
“找到了。”
他手指一勾，茶渍线立刻活了过来，像鞭子一样抽向红丝。两者相碰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鸣，红丝剧烈扭动，想要逃回池底。
“想跑？”
楚玄霄左手掐诀，右手一扬，茶壶脱手飞出，在空中旋转一圈，壶盖自动弹开。
哗啦——
一股茶气喷涌而出，和太阴玄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红丝死死缠住。
红丝挣扎得更厉害了，甚至开始分裂，变成十几条细线四散奔逃。
但每一条都被茶渍线提前堵住。
五米、三米、一米……所有退路都被封死。
最后，红丝缩成一团，悬在空中，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楚玄霄走过去，伸手抓住。
他的手掌刚碰到红丝，眉心突然一烫。
金瞳闪过一丝光。
脑海里响起系统提示：
【识破本体线索】
【返还能力：魔气追踪】
一股信息直接灌入神识。
他看到了。
三百年前的战场，魔界裂缝，无数修士战死。一块玉佩悬浮在空中，吸收了大量魔气，最后被封印在血池之下。
而现在，这块玉佩正在被人寻找。
不是为了摧毁。
是为了唤醒。
楚玄霄松开手，红丝被牢牢锁在茶气中，无法挣脱。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古旧的玉佩，表面刻着复杂的纹路，边缘有烧焦的痕迹。
他把它举到红丝面前。
“你的本体……在找这个吗？”
红丝猛地一震，像是受到了巨大冲击。
接着，它开始剧烈收缩，颜色由红转黑，最后化作一缕烟，想要钻进地缝。
“现在才想逃？晚了。”
楚玄霄打了个哈欠。
这一声哈欠听起来懒洋洋的，可整个破庙都在抖。
屋顶的瓦片哗啦啦掉了一地。
血池炸开，黑色的水冲天而起，又被太阴玄光冻结在半空。
红丝被震得原形毕露，露出一张模糊的人脸，正是血魔老祖的模样。
“你……不可能……”声音断断续续，“这玉佩早就……毁了……”
“毁了？”楚玄霄晃了晃手中的玉佩，“那你怕什么？”
人脸扭曲了一下，突然冷笑：“你以为……你拿到的是封印之物？它根本不是用来镇压魔界的……它是钥匙……打开门的钥匙……你拿着它，就是在帮我们……”
楚玄霄没说话。
他只是把玉佩收回怀里，然后拿起茶壶，倒了一杯新茶。
热气升腾。
他吹了口气，茶香扩散。
茶气所到之处，红丝发出凄厉的叫声，一点点被净化，最后只剩下一粒黑点，被茶水吸了进去。
破庙恢复安静。
血池干涸，只剩下龟裂的池底。
楚玄霄转身就走。
沐清歌看了眼那口空池，快步跟上。
“它说玉佩是钥匙。”她说，“是真的吗？”
“真假不重要。”楚玄霄头也不回，“重要的是，他们以为是真的。”
他脚步没停，一路回到茶摊。
广场上的人还没散，弟子们站在原地，握剑的手很稳。直播镜头依然开着，弹幕刷得飞快。
“刚才那个破庙怎么回事？！”
“玄霄哥哥拿出来的玉佩是什么？！”
“我截图了！红丝人脸在尖叫！！”
没人敢关直播。
也没人敢说话。
楚玄霄走到石台前，放下茶壶。
壶底裂纹再次亮起，这次是深金色。
他闭上眼，神识顺着魔气追踪能力延伸出去。
地脉之下，有一条极细的魔气线，从破庙出发，穿过山体，一直往南延伸。
终点未知。
但他知道，对方在动。
就在这个时候，茶面突然变了。
原本清澈的茶水，映不出任何倒影，只有一片浓稠的红，像血，又不像血。
楚玄霄睁开眼，盯着那片红。
他知道，这不是幻觉。
是有人在用魔气窥视。
他没躲。
也没反击。
而是又倒了一杯茶，放在石台上。
两杯茶并列，一杯清，一杯红。
他抬起手，指向天空。
云层深处，那只眼睛还在。
他看着它，说：
“你看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