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过后,萧翊和小满带着哑奴、福安以及两名心腹家丁,将萧老夫人一行安全送至废弃水道出口与接应的吴家心腹汇合。
看着马车在夜色中悄无声息地驶远,两人才稍稍松了口气,却又立刻绷紧神经——必须立刻返回萧府,他们的时间同样不多了!
悄无声息地潜回萧府,府内死寂。两人直接进入了萧翊的书房。
摊开那张略显陈旧但绘制精细的《大唐疆域图》,萧翊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长安”二字上。与先前纯粹的凝重不同,此刻他的眼神中多了一丝基于亲身经历的笃定。
“我们必须走陆路南下,目标岭南道良德县。”萧翊的声音低沉却条理清晰,“这条路我旧年随父亲督办丹枝贡时走过一趟,虽大多是官道,但也知其艰险。”他看向小满,眼神交汇间,都想起了因丹枝相识的过往,但那点恍惚瞬间被眼前的危机压过。
他的指尖在地图上熟练地划动:“出关中不能走潼关,必走蓝田道,翻秦岭!这第一道天堑,山高路险,旧年走官道尚觉艰难,如今走小路更需万分小心。”
“过了秦岭,抵山南西道,需渡汉水至襄阳。襄阳为重镇,旧年至此便见其繁华与紧要,如今必是盘查森严之地,能否顺利通过犹未可知。”
他的手指划过长江,神色无比凝重:“最关键者,渡江!旧年我们是在江陵官渡乘大船而过,如今各渡口必定封锁严密,需另寻隐秘渡口或设法买通小船,此为我们南下面临的最大关卡!”
福安听得脸色发白。哑奴的目光则紧紧跟随萧翊的手指,尤其在南岭区域停留。
“过了长江,经淮南、江南西道,一路水网丘陵交错,直至——”萧翊的手指重重落在南岭山脉上,“五岭!此乃中原与岭南的真正屏障!”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亲历者的敬畏,“旧年过骑田岭,五岭之一,见其层峦叠嶂,瘴气弥漫,道路崎岖异常,民风亦与中原大不相同。我们北方人过去,极易水土不服,且言语多有不通。”
他抬起头,看向小满,语气沉重但不再只是纸上谈兵:“小满,此路九死一生。我们需避战乱、闯关卡、耐艰辛、防病疫、甚至要应对沿途可能出现的山匪流民。带着祖母她们,行路更缓,目标更大。”
小满紧紧盯着地图,尤其关注岭南部分。
她知道难,但萧翊基于亲身经历的描述,让这份艰难变得更加具体和可怕。然而,她的目光却越发坚定:“再难也得走!你对路线熟悉,这便是我们最大的依仗!”
她仔细看着地图,指向岭南俚人聚居区:“你对官道熟,我对山林熟。过了五岭,进入岭南道后,我们或可尽量避开官道大城,绕行俚人、汉人杂居的丘陵小路。虽然更难走,但或许能避开大量盘查。良德县就在黑石峒附近,到了那里……终究是回家了。”她语气中透着一丝回到熟悉环境的希冀。
萧翊郑重点头:“好!就依此策。你我互补,或能多几分胜算。”他手指点向几个具体地点,“我记得这几处有驿馆或大村落,或可作为歇脚补给点。但如今局势,能否顺利获取补给仍是未知。”
两人就着昏黄的灯光,凭借萧翊的记忆和小满对岭南风土的了解,开始更具体地规划每日行程、歇脚点、补给方案、应对盘查的策略以及失散后的最终汇合点。哑奴和福安在一旁凝神听着,偶尔补充。
福安更关心如何与底层胥吏周旋;哑奴则对险要地形的通过和夜间警戒提出了几个简单却有效的手势建议。
时间在紧张而务实的谋划中飞速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透出一丝灰白。
有了萧翊的亲身经历作为基础,这份逃亡计划不再是空中楼阁,虽然前路依旧充满未知的危险,但至少有了更清晰的轮廓和更具操作性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