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愣头青,张老头直说道:“我这只脚就是当初矸石落下来砸坏的,你还年轻去干什么不行!非要跑来当煤黑子!”
听这意思,江南有些担心他不肯教自己,赶忙又祭出了自己的身世大法:“要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俺也不想出来挖煤,实在是家里急着用钱嘞,俺娘生病了,俺爹身子骨也不好,俺弟弟还小……”
其实她何尝不知道井下采煤危险呢,可是为了以后的安稳生活,她不能因此就裹足不前。
这里的每个人包括张师傅,他们想必比谁都明白煤场就是战场,还不是义无反顾下来了,无非是有各自的难处罢了。
更何况比起这些人来说,她还有倚仗,那她就更没有退缩的理由了。
张老头声音低哑,听不出任何情绪:“好,既然你坚持,明天我带你下井。”
“哎!好嘞!”江南一下子从地上蹿起兴冲冲说道,“那俺明天早点过来,时间不早了,师傅俺就先回去睡觉啦!”
等她走后,张老头一个人望着无边的夜色久久出神。
陈路平果真给她安排了一个单间,只不过是杂物间收拾出来的,逼仄又简陋,只放了一张木板搭的简易床,还有一张破被子。
但江南一点不嫌弃,左右她就是临时住几天,能有这个条件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简单擦洗一下身体,和衣躺下,今日收获块煤九十斤,也还不错。
睡前又往生命空间瞅了一眼,江阴已经在莲叶底下睡着了。
它这两天都在里头玩疯了,一会儿窜到树梢上,一会儿又去塘边喝几口鱼汤,还不忘扒拉一下探出头吃草的鱼。
那几尾草鱼被它骚扰一通,躲在水下也不敢冒头了,幸好她提前把鸡和鹌鹑收起来了,否则肯定得被它折腾得几天不下蛋。
咦?江阳这是在干什么?
怎么还刨个坑把吃完的桃核给埋起来了,难道是跟江阴学的,可人家埋得是屎啊!
只有刚开始把江阳带回家的时候,她见过它往土里埋过没吃完的馒头,后来就再没见过它有类似的行为,也不知道这现在这是在干什么,江南有些迷惑就又看了起来。
江阳把坑埋上就跑到了鱼塘边,俯身把嘴巴伸进了水里,片刻后又起身回到埋桃核的地方,江南诧异挑眉,它居然是在给小桃核浇水。
原来是跟她学的呀,小狗这都学会种树了,正摇着尾巴一趟一趟往返于鱼塘和埋着小桃核的地方,用嘴筒子运水,并且乐此不疲,江南顿时失笑不已,或许有一天她还真能吃到江阳种出来的果子呢。
说起来她家这俩也是一个灵珠,一个魔丸,回头再看鼾声阵阵睡得鬼迷日眼的江阴,江南无语撇了撇嘴。
从大清早忙碌到现在,身子沾上床没多大会儿就感觉困意来袭,她慢慢眯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一看,外头天已经蒙蒙亮了,江南赶紧从床上爬起来。
“师傅俺过来啦!”江南大大咧咧招手。
如果赵亮有幸见到这一幕的话,想必会以为看到了自己的翻版。
“你这脸上蒙的什么?”张老头皱起眉头问道。
“俺寻思着底下煤尘太大啦,就回去做了个面罩嘞!”江南解释道,蒙上脸好呀,这样她就能彻底没有心理负担搞煤啦。
张老头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递给江南一把煤镐和铁铲:“把安全帽还有矿灯都戴好,准备好,一会儿跟我坐罐车下井。”
“好嘞!”
昨天那片采矿区发生了事故,不过好在最终没有人员伤亡,刚才她经过的时候看到有人进进出出,看样子是在紧急抢修。
今天张老头带她去的是另一片更大的采区,这处的坑口下去是一个竖井,不能像昨天的斜井那样步行进去,要下去只能通过面前这个可升降的长方形金属笼子,矿区的人一般叫这个为罐车。
江南跟在张老头后面,试探性地站了上去,这玩意儿看上去实在简陋,安全性存疑。
两道铁门哐当一声关上,罐车启动,钢缆绷紧又猛地加速下坠,猝不及防的失重感让江南下意识扶住了身旁的铁杆栏。
“哈哈哈,第一次坐吧,多坐坐以后习惯了就好了!”旁边的矿工善意调侃道。
下降过程中一直伴随着钢缆的摩擦声,江南感觉自己的耳膜都快要穿孔了,这和昨天绞车拉矿车的噪音比起来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罐车贴着井壁下沉,时不时会蹭到岩壁上凸起的石块,罐车在半空中晃晃荡荡,人在里面也晃晃悠悠,江南要半弓着腰才能稳住重心。
下到中间的时候碰到了一段井壁淋水,水帘顺着井壁往下流,冰凉的地下水从罐车的缝隙淋了进来,打湿了她的衣服,灌进来的冷风也来作乱,江南现在浑身都凉嗖嗖的。
“往这边站点!”张老头侧了下身子。
江南抹了把脸沉默站了过去。
不得不说,这些都是她当初没料想过的,或许是她先前考虑的太简单了,她收起了原本升起的一丝浮躁,更加谨慎了起来。
总算是能看到井底了,罐车咚的一声闷响触底,震得整个金属笼子都在嗡嗡响,江南的脚底心也被震得一阵发麻,麻劲儿还顺着小腿直往上钻。
临了临了还来了一难。
看一眼旁边的张师傅,完全没有任何不适的样子,她油然生敬,果然是老师傅。
铁门打开,笼子里的人蜂拥而出,江南悄悄用脚趾抓了几下地。
还是脚踏实地好哇,人果然还是要脚踏实地才行!
依旧是在巷道里七绕八绕,江南感觉自己现在好像是在四通八达的地洞里穿行的老鼠。
说啥来啥,正走着呢,脚底下突然窜来一只大老鼠,连尾巴带身子足有她小臂那么长,这老鼠一点也不怕人,甚至还会朝人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