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星枢发出的嗡鸣越来越响，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周围那些扭曲到极致的空间镜面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时间乱流从裂痕中喷涌而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失去了时空道痕雏形这个“锚点”，这片由观测台残骸和仙帝力量勉强维持的脆弱平衡，正在迅速崩塌！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时空结构崩溃前兆！能量层级：天仙级湮灭风暴！建议：立刻脱离当前坐标！）道灵的警报声前所未有的急促。
张炁从融合道痕的感悟中强行惊醒，顾不得仔细体会体内新生的时空之力和好转的伤势，目光急扫。退路？来时的路早已被更狂暴的乱流淹没，而且逆向穿越时空怨念漩涡同样危险重重，时间根本来不及！
“难道要死在这里？”一股不甘涌上心头。刚刚获得一线生机，就要被埋葬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
一声沉闷的、仿佛从极遥远处传来的巨响，穿透了即将崩溃的时空壁垒，隐隐传入张炁耳中！紧接着，他感觉到周围剧烈波动的时空乱流，似乎被一股庞大而稳固的“存在”从外部强行干涉、挤压！
嗤啦！
在他侧上方，那片即将破碎的空间镜面，猛地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不规则的缺口！缺口的另一侧，并非时空乱流，而是一片相对稳定的、弥漫着稀薄灰雾和破碎星光的黑暗虚空！
一道庞大无匹、通体呈现混沌灰黑色、布满无数符文和炮口、如同移动战争堡垒般的梭形阴影，正从缺口的另一端缓缓探出狰狞的前端！堡垒表面流淌着暗淡但坚韧的混沌光芒，硬生生顶住了从崩溃观测台中心喷涌而出的时空湮灭乱流！
“那是……混沌堡垒？！”张炁瞳孔骤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艘由岩倾尽心血、融合了遗落之境和洪荒众多顶尖技术打造，后来在九幽裂隙受损，又被岩以魂炼之法重炼升级的本命战争法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岩也来了？不，岩道基受损，修为跌落化神，不可能驱动堡垒穿越如此危险的时空乱流层！
“主人！快上来！”一个熟悉却又带着明显金属颤音的浑厚吼声，从混沌堡垒前端的一个扩音法阵中传出，充满了急切。
是岩的声音！但又不完全是，更像是他的声音与某种法器灵性混合的产物！
张炁来不及细想，机会稍纵即逝！他强提刚刚恢复了一丝的混沌真元，融合刚刚入体的时空道痕之力，身化一道灰中带金的流光，朝着那道缺口和混沌堡垒疾射而去！
就在他身影没入缺口的刹那——
身后，定星枢所在的区域，如同被砸碎的琉璃，轰然爆开！无法形容的时空湮灭风暴如同银黑色的海啸，瞬间吞没了那里的一切！恐怖的能量冲击追着张炁的背影撞来，狠狠轰击在混沌堡垒撑开的混沌护盾上！
嗡！！！
混沌堡垒剧烈震颤，表面的符文疯狂闪烁，护盾明灭不定，庞大的舰体被冲击得向后平移了数百丈，在虚空中犁出一道明显的轨迹。但它终究抗住了！那足以重创甚至湮灭天仙的恐怖风暴，被这艘融合了顶尖炼器技艺与岩毕生心血的战争法器，硬生生挡了下来！
张炁落在堡垒前端一处打开的入口平台上，踉跄了一步，才站稳身形。回头望去，缺口正在急速缩小、弥合，最后一点银黑色的毁灭光芒也被隔绝在外。观测台废墟，彻底消失了。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劫后余生的心悸，这才有暇仔细打量眼前的混沌堡垒和……迎接他的人。
堡垒内部通道宽阔，材质非金非玉，泛着暗沉的金属光泽，上面蚀刻着密密麻麻、不断流动的强化符文。空气中有淡淡的、混合了灵能机油、金属和一种……灵魂之火的特殊气味。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通道深处快步走来。他依旧穿着标志性的工造司长老服饰，但身形似乎比以前更加凝实，又隐约带着一丝虚幻。面容是岩的模样，憨厚坚毅，但双眼之中，燃烧着两团稳定的、淡金色的火焰，那是高度凝练的灵魂之火！他的气息……确实只有化神期左右，但却异常稳固，而且与整艘混沌堡垒隐隐连成一体，仿佛他就是堡垒，堡垒就是他！
“岩？！”张炁看着走到近前、单膝跪下的身影，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沙哑。
“主人！您没事真是太好了！”岩抬起头，魂火双眸中充满了激动和后怕，“属下感应到您的气息突然出现在这片该死的时空乱流层，而且极其微弱，就立刻驱动堡垒不惜代价破开壁垒赶过来了！再晚一点……”他声音有些发颤，不敢说下去。
“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的身体……”张炁上前一步，虚扶起岩，他能感觉到，岩此刻并非纯粹的血肉之躯，而是一种奇特的、以灵魂为核心、融合了某种高品质灵材与堡垒本源的能量体。
岩站起身，憨厚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只是由魂火构成的笑容显得有些奇异：“主人，这就是属下另辟蹊径的结果。当年在九幽裂隙，属下道基受损，修为跌落，肉身也几乎崩溃。但属下不甘心！炼器之道，就是我的道！既然肉身难复，我便以残魂为核心，融合了您当年赐予的‘混沌精金’和堡垒晋升时产生的‘器灵本源’，将自己炼成了这混沌堡垒的……‘活体器灵’！”
他拍了拍身旁冰冷的金属墙壁，发出咚咚的闷响：“现在，我就是堡垒，堡垒就是我。虽然修为境界受限于材料和我残魂的强度，提升缓慢，但只要堡垒不毁，我便不灭。而且，我对堡垒的操控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更能发挥其全部威力！这次能破开时空乱流找到您，也是靠我与堡垒完全合一后的感知和破界能力。”
张炁闻言，心中既震撼，又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震撼于岩的决绝与创新，这简直是炼器史上的奇迹！复杂的是，岩为了继续追随他、为了炼器之道，竟然选择了这样一条近乎抛弃传统生命形态的道路。
“苦了你了。”张炁拍了拍岩的肩膀，触感温热而坚实，并非纯粹的金属冰冷。
“不苦！”岩用力摇头，魂火跳跃，“能继续为主人效力，能继续追寻炼器极致，属下觉得很好！而且，主人您看——”他心念一动。
整个混沌堡垒内部轻轻一震，各处符文光芒流转，一道道柔和但精纯的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迅速补充着张炁近乎干涸的经脉和丹田。同时，堡垒的探测法阵全开，将周围虚空的环境数据清晰呈现在通道墙壁上浮现的光幕中。
“在这里，属下能为您提供最好的支援！这艘堡垒，就是属下为您打造的最强的盾与矛！”岩的语气充满了自豪。
张炁感受着体内真元的快速恢复（虽然距离全盛还差得远），看着光幕上清晰标注出的复杂时空参数和能量流向，心中一定。有混沌堡垒在，有岩这个活体器灵在，他在这危机四伏的时空乱流层，总算有了一个可靠的立足点和帮手。
“你怎么会感应到我在这里？又怎么会进入时空乱流层？”张炁问出关键。
岩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主人，您被卷入时空乱流后，龙族那边好像发生了大变故。具体的消息被龙族封锁得很严，但根据藤长老通过万界商会零星得到的消息，好像是那个蚀骨魔尊的投影自爆，引动了‘终焉之门’的气息，差点污染了生命道痕和造化天池，龙皇和太上长老联手才勉强镇压下去，但也付出了不小代价。敖灵儿公主好像受了不轻的伤……”
张炁心头一紧，灵儿受伤了？！
岩继续道：“藤长老判断您可能被卷入了时空乱流，因为当时战场时空极其紊乱。他联合沧波长老，动用了王朝库存的所有高阶时空类材料，加上藤长老呕心沥血推演，大概定位到了这片时空乱流层可能存在的几个‘历史锚点’区域，其中就包括这附近。属下与堡垒合一后，对您的混沌气息和那‘传承之种’的波动感应更敏锐了，就主动请缨，带着堡垒，冒险潜入乱流层搜寻。幸好，幸好找到了！”
原来如此。张炁心中感激烈、藤、沧波他们在外面的努力，也庆幸岩的坚持和与堡垒合一后的特殊能力。
“对了，主人，您刚才所在的废墟……好像很不一般，波动很古老，而且最后那爆炸……”岩心有余悸地问道。
“那是上古‘绝天之战’的一处战场碎片，琉璃仙帝麾下一处时空观测台的废墟。我刚刚从里面取得了琉璃仙帝留下的一枚时空道痕雏形。”张炁简略解释了一下，没有细说守墓人、巡天卫残魂等具体细节，但提到了琉璃仙帝的牺牲和遗志。
岩听得魂火剧烈摇曳，显然被上古秘辛和仙帝的壮烈所震撼。“琉璃仙帝……难怪……主人，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先返回洪荒吗？藤长老他们都很担心您。”
张炁沉思片刻，摇了摇头：“暂时不回去。我伤势未愈，体内隐患未除，道灵（他没隐瞒岩）的威胁仍在。而且，我答应了守墓前辈和那位巡天卫兄弟，要尽力完成琉璃仙帝的遗志。时空道痕只是开始。我需要继续在这里寻找其他线索，或许还有其他‘火种’相关的遗迹或未被污染的遗宝。而且……”
他看向光幕，眼神锐利：“既然九幽（终焉之门）的力量在上古时代就在这里活跃，那么这片古战场碎片中，很可能还残留着更多关于他们的秘密，甚至是……他们现在仍在寻找的‘钥匙碎片’的其他部分或信息。在这里弄清楚，比回到洪荒后两眼一抹黑要强。”
“主人说的是！”岩点头，“那属下就驾驶堡垒，在这片乱流层中探索！有堡垒在，只要不遇到特别变态的时空天灾或者上古残留的玄仙级怪物，安全应该有保障。对了，堡垒上还有一个小型洞府和疗伤静室，灵气浓度是外界的百倍，还配备了丹房和器房，虽然材料不多，但应该能辅助您疗伤和感悟道痕。”
张炁点点头：“先带我去静室。我需要时间初步炼化时空道痕，稳定伤势。同时，堡垒保持隐蔽状态，按照巡天印记给我的模糊方位，以及堡垒自身的探测，向这片战场碎片的‘深处’、能量反应更复杂、也可能更接近当年主战场的区域，缓慢探索。”
“是！主人！”岩挺直身躯，魂火中充满干劲。他心念一动，通道前方打开一道光门，“静室已经准备好，灵气和禁制都已开启。探索方向也已设定，堡垒将进入‘潜行模式’，最大程度规避时空乱流和未知风险。”
张炁步入光门，进入了一间布置简洁但灵气氤氲如雾的静室。盘膝坐下，他深吸一口浓郁纯净的灵气，开始引导体内新得的时空道痕之力与混沌真元、原始归墟气息进一步交融。
混沌堡垒在岩的操控下，表面光芒彻底暗淡，如同融入背景的虚空暗影，悄无声息地朝着这片浩瀚死寂的古战场碎片深处驶去。
时间在静室和航行中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正在深度入定中梳理时空法则的张炁，被岩通过静室传音法阵略显急促的声音惊醒：
“主人！有发现！前方约十万里处，探测到大规模、高强度的能量残留反应！而且……空间结构极度异常，似乎有巨大的、稳定的空间裂隙存在！裂隙周围……探测到大量高密度物质反应，疑似……仙神遗骸！还有……破碎的仙器波动！”
张炁猛地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
仙神遗骸？破碎仙器？巨大的稳定空间裂隙？
难道……已经接近了当年主战场的核心区域？甚至可能是……某处重要的战场节点，或者……“终焉裂隙”的某个小型分支或影响残留？
“保持隐蔽，缓慢靠近。启动所有探测和防护法阵，重点扫描裂隙和遗骸区域，评估风险。”张炁沉声下令。
“是！”
混沌堡垒如同一头谨慎的虚空巨兽，朝着那片可能蕴含着巨大危险与机遇的区域，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