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
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了。
某一瞬间，贺连云感觉全身冰冷的，像是冻僵了般无法动弹。直觉告诉她她现在十分危险，可受限于身体本能，她无法反应，只能傻傻地呆在原地，“她，在看我？”
她僵硬地偏过头，与门外的少女对视。
隔着半是透明玻璃半是不透明金属材质制成的门，少女缓慢地翘起嘴角，露出一个生动的笑。
她推开了门。
她向她走来。
红色顺着双腿急促地淌下，在地上汇聚成一个个小血洼。
少女的声音很温柔。
她的眼里是斑斓污秽的玫瑰，呈放射状拥有着多重明艳的色彩的花朵迷惑着她。
靠近我。
不要跑。
过来。
贺连云呆住了，她起身，不由自主地接近她。
少女露出了鼓励的神情，眼里的紫意浓郁明艳，炫丽得让人头晕。她朝贺连云伸出手，下达了命令。
“将你的生命献予我……”
砰。
碎裂声在脑海中响起。
解控道具蓦地碎成了几瓣。呈半透明晕染着青紫色的玉镯砸在地上，打断了克西尔的精神控制。
贺连云骤然回神。
她迅速拉开距离，心脏狂跳，后怕感袭卷全身。
下意识的后退令少女敛眉。
“你认识我吗？”
她穿着略显宽松的病服，它松松垮垮、要掉不掉地地挂在少女单薄的身体上。这件黑白横条的衣服领口处标着扎眼的序号。
Km2347。
“我叫克西尔。”
少女歪着脑袋，她张口，无数漂亮的蝴蝶从她的口腔里争先恐后的涌出。
“有什么遗言吗？”
克西尔眨眼，她说：“我都会实现的。”
上一个人想要留下这几张纸的愿望。
我也实现了呢。
【又一个克西尔？】
正在观看的主系统瞄了眼看得津津有味的昔和一时竟无语凝噎。
“哎呀，明知故问真是最讨厌啦~”
昔和一脸你真过分的表情，她娇嗔道：“这是依托克西尔记忆为基础构建的精神领域，多一个克西尔不正常的吗~”
【……】
够了。
它就不该问的。
它改日一定一定会向公司其他理事者提议禁止同事间语言骚扰、撒娇和学习人类不良习惯的建议！
【是不同的时间段，难道您想……】
主系统冰冷生硬的声线里没有任何波动，它说的是肯定句。
昔和比了个对勾的手势，“哼哼，从一大堆污染物分离出一个灵魂很麻烦，我很讨厌麻烦的哦。”
所以需要佳芙自己来。
【但是大人，这更麻烦】
“可是我懒。”
【……】
它难得有了些人性化的难受——它的计算结果告诉它这并不算是一个合适的方式，它有更简单快捷的解决方案，偏偏昔和要选择其他方案。
这是一种和公司领导出差完，筋疲力尽想要回酒店休息，搜出三条返回路线，但领导偏生选择了耗时最长、路线最崎岖复杂的那条路，并驳回了你企图直达回去意见的崩溃感。
这种难以言喻的痛苦令主系统发出了一大堆乱码。
“呜呜呜~”昔和受伤地捧住心口，她扬起嘴角，笑得很假，“统统宝贝，你不会对我有意见吧？是不是在偷偷记我小本本？”
主系统默默地擦了擦根本就不存在的汗。
它一板一眼地回答。
【您多虑了】
【我永远忠诚于蒂宁维希达】
忠诚于蒂宁维希达？
昔和挑眉，她玩味道：“是吗？看样子你和新加入的情感模块融合得挺好嘛。虽然不能对我撒谎，但能模棱两可的糊弄我。”
“我现在正被你糊弄，不是吗？”
【……】
汗流浃背了。
所幸昔和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她轻描淡写地翻过了这个话题，“这是她向我祈祷的倒数第二天。”
“她正在杀掉漏网之鱼。”
目光飘向屏幕。
女人回答了她，“我想活着。”
贺连云攥紧了钥匙，她看到了少女身后涌动的黑影，她强迫自己正视克西尔的眼睛，“为什么要杀我？”
为什么？
需要理由吗？
“做任何事都需要逻辑。”
是吗？
克西尔想了想，说：“但是怪物干事不需要逻辑。”
他们说过的，怪物没有理智，是被情感和本能支配的动物。
“我是怪物。”
所以杀你不需要理由。
“呯——”
子弹穿过她的脑袋。
空中缓缓绽放开一朵蓬松朦胧的血雾花。
克西尔被冲击力带得后退两步，她上身无意识的后仰。但得益于自身优越的柔韧性，少女很快站定了。
一条条红道从窟窿里流出来，发丝被浸得暗了几分，黏糊糊地粘在一起。克西尔就顶着这副恐怖的尊容，呆愣愣地站着，有些茫然地看向贺连云，“你有武器？歼灭队？”
她认识枪。
虽然贺连云手里的枪和她常见的不是一个型号，两者外观上有着巨大的差异，但不妨碍她认出这是武器。
实验室里只有歼灭队有武器。
他们负责处理失控和废弃的实验品。
歼灭队……
危险。
克西尔换上虚伪的笑，她语气和蔼了不少，用一副万事可以商量的口吻说：“可以现在离开且当作没有见过我吗？”
不可以的话……只能硬着头皮杀了她了。
突如其来的一番话让贺连云懵住了。
但既然有回旋的余地，她又不愿意和克西尔起冲突……
女人颔首，“可以。”
“诶？”
克西尔对她爽快的行为感到些许诧异。
居然这么好办？原来歼灭队里也不全是沟通不了的仿生机器人？
忙着赶去下一个地方清理漏网之鱼。
克西尔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就像刚刚还一副气势汹汹，势必要杀掉她的人不是她一样。
“居然没有起冲突吗？”
看戏的昔和不满地点了下屏幕，她说：“没有冲突就没有意思了，不如让我加把火吧~”
哗哗——
异变突生。
实验室窗户的玻璃瞬间炸裂。
无数坚硬的碎片朝贺连云袭来，最后擦过脸颊刺入身后的墙壁。
吊灯以不正常的频率闪动，房间外黑色阴影蠕动，一双双眼睛在窗外注视着她们，大片大片赤红从地板下冒出，它们像是煮沸了的水一样，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突如其来的异变并让贺连云心下一个咯噔，她迅速举枪，警惕地瞪着克西尔。
背对着她的少女缓缓扭过头。
很多的脸，一个、二个、三个……八个……
它们挤在一起，密密匝匝的长满了整个腿，由于过于拥挤，有些差点被挤出去，只得用面皮紧紧地扒着皮肤。
这些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无一例外，眼里只有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