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检给了军中将领一个承诺,虽然只是口头承诺,但是也算安了他们之心。
毕竟以大明这三十年里发生的事,还有朱由检对军队的掌控,要清算他们,早已经清算,他们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
崇祯三十年,九月初五,晚。
科研部顶楼那间可俯瞰小半个京城的观测室内,朱由检屏退了左右,只留太子朱慈烺在侧。
窗外万家灯火,与穹顶稀疏星芒遥相呼应。
朱慈烺站在父亲身后半步,沉默许久,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困惑与不甘。
“父皇,儿臣……仍是不解。您将行政、军事皆置于宪法与议会框架之下,儿臣日后虽居皇位,手中却无实权,与泥塑神像何异?若有奸臣架空皇室,或军方桀骜,儿臣该如何自处?”
朱由检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语气平静无波:“慈烺,你错了,而且错得厉害。你眼里只看到了‘权’,却没看到‘位’。”
他缓缓转身,凝视着儿子:“朕问你,自始皇以来,皇帝是什么?”
朱慈烺一怔,下意识回答:“乃天子,受命于天,牧守四方……”
“不错,是天子。”朱由检打断他,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皇帝,首先是这个文明‘天’的化身,是亿兆子民心中至高无上的那面旗帜。”
“这面旗,只要立在那里,本身就是力量,是秩序,是人心归附的象征。朕这三十年,杀人、改制、推动科技,你以为只是为了集权?不,朕是在重塑这面旗帜的威严,让它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神圣,更不容侵犯。”
他踱步到朱慈烺面前,目光如炬:“你以为权力就是批阅奏章、调兵遣将?那是吏部尚书和军中大将该操心的事。你的权力,不在这里。”
“请父皇明示。”
“你的权力,在这里。”朱由检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又指向窗外无尽的灯火,“在人心,在道统,在这煌煌大明的文明正朔之中。日后,你超然于外,不介入具体政务,不表态支持或反对任何朝臣。你越是沉默,你的态度就越显珍贵;你越是超脱,你的话语就越有分量。”
他语气放缓,带着一丝告诫:“记住,一旦你下场去争,去抢,你就从裁判变成了选手,就从神坛跌落到了凡间。届时,你再说什么,都只是党派之争,而非金口玉言。”
朱慈烺若有所悟,但眉头仍未舒展:“可若真有危及国本之事,或是军方……”
“那就到了你动用‘天子剑’的时候。”朱由检眼神一厉。
“平日里,此剑藏于鞘中,人皆敬畏。一旦出鞘,必是石破天惊。”
“你一道圣旨,代表的是列祖列宗,是天道人心。只要你不自毁长城,不倒行逆施,这天下,没有人能承受‘违逆圣旨’的代价。这不是因为圣旨本身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它是‘皇帝的圣旨’。”
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语气深沉:“朕留给你的,不是一个需要事必躬亲的职位,而是一个至高无上、稳如泰山的位置。”
“你要做的,不是去管理这个国家,而是‘成为’这个国家。只要你在这个位置上坐得稳,看得清,这大明,就永远是我朱家的大明,是百姓心中那个亘古不变的正统。”
朱慈烺深吸一口气,胸中的块垒似乎消散了大半,他郑重躬身:“儿臣……明白了。儿臣会谨守其‘位’,不争其‘权’。”
也不是什么都不掌握,财政一直在朕掌握中,以后再说,你以后多学金融,钱袋子看紧就好,除此外,就是大明百姓了,以后的皇帝都要掌控天下舆论,这才是最厉害的一把天子剑。”
“父皇!这?”朱慈烺不解。
朱由检盯着自己这好大儿,“当你超然于政治纷争外,又管着天下舆论,和金钱,加上皇帝天然里的地位,大明发生任何事,都可以从容应对。”
朱慈烺沉思起来,想到一个画面,大明军队发生局部动乱,如今的网络中根本瞒不住,这个时候,天下舆论必然会出现为何动乱。
这个时候,朱慈烺下场,一道圣旨就能平乱。
不费一兵一卒,因为可以直接切断将士的金钱,还有控制舆论,加上皇帝天然身份,圣旨下,谁敢不遵?就是大逆不道,因为皇帝表面不掌权,出事也不是皇帝的原因。
皇帝下旨是给他们解决问题的,想到这里,眼中一亮。
朱由检见到他似乎明白了才微微颔首,再次转身望向星空,留下最后一句话。
“好好体会。这皇帝该怎么当,老祖宗早在几千年的兴替里,把答案写好了。”
他没有提记忆中那种传统君主立宪制。
那种君主立宪制只能说勉强吧,没法掌控钱袋子,也掌控不了舆论,更没有根植于几千年文明中皇帝的天然合法地位。
朱慈烺一路沉思回东宫去了,这次交流,他发现自己和自家父皇的眼界差的太远了。
虽然前面已经提前商讨过了,但是真到这个时候,仍然忍不住多想。
可是刚才他父皇给的说法,让他看到了皇室的长久之道。
下面宰相做不好,被百姓匿名网络举报,或者让他下台时,换一个就是,这将皇帝的风险都抹去了。
“殿下,父皇真要传位?”回到东宫,廖雪笕忍不住问道。
她有种如同梦中的感觉,怎么这么快就要做皇后了呢。
“此事自然是真的,父皇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爱妃别乱想,这个皇帝,只是一个象征而已,君主立宪制你应该了解了。”朱慈烺没有给她解释背后逻辑。
廖雪笕情绪冷静了下来。
“殿下,真要做这样的皇帝吗?”
朱慈烺猛的盯着自己这个太子妃,眼里闪过了一丝杀意。
“太子妃,慎言!”
廖雪笕浑身一寒,刚才发现,自己对身边的枕边人很是陌生。
“是。”
“你要明白,这是大明的千年大计,容不得半点损失,以后可以找喜欢的事做,但是,政治这东西,你敢动,本座不介意罢了你,重立太子妃。”
朱慈烺语气中警告之意很明显。
廖雪笕不是蠢人,这个时候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可是就是想不明白。
感觉太子和父皇在下一盘大棋,天下就是棋盘,众生是棋子,包括她自己也是棋子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