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探查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进展却十分缓慢,这让苍榕深刻地认识到,像这样广泛撒网式的搜寻方式效率实在是太低了。那弥漫在深海中的异种气息,就如同混杂在墨汁中的一滴污浊,虽然能够感知到它的存在,却难以将其分离并追溯到源头。
在东方,是雷暴巨鲲的领地,它所释放出的强大气息,如同狂暴的雷霆一般,让人望而生畏;在西方,是涡流母巢的领域,那无尽的涡流和扭曲的空间,使得任何靠近的物体都会被吞噬;而在南方,则是原玄水王的残余势力,它们的气息虽然不如前两者那般暴烈,但也充满了混乱和无序。
然而,在这三个方向上,苍榕并没有感受到那种有精密布局的迹象。相反,这些气息更像是自然形成的,或者是由这些强大存在自身的本能所导致的。
唯有北方,那片属于“骸骨君王”的领域,散发出的气息与众不同。它带着一种死寂、冰冷和秩序感,与异种那种混乱侵蚀的特性隐隐有几分相似,但又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异种是“腐化生机”,而那股气息更像是“掠夺生机以筑己身”。
“或许,突破口就在北方。”苍榕站在一片漆黑的海底山巅,凝视着北方那更加深邃的黑暗,心中暗自思忖道。那里传来的威压,确实达到了王阶巅峰的层次,甚至还带着一丝触摸到皇阶边缘的诡异质感。
他决定前往一探。但深海环境对精神力的压制依旧存在,盲目闯入一位王阶巅峰存在的核心领地,绝非明智之举。他需要更有效率的移动方式和更本地化的“向导”。
身形再次化作幽影,向北方潜行。越是靠近骸骨君王的领域,周围的环境开始出现微妙的变化。并非用户担心的那种“骷髅地形”——海底依旧是正常的沉积物、岩层和海沟。但生命迹象确实在锐减。寻常的发光海植、怪异的鱼类、甲壳生物变得越来越稀少,海水温度似乎也更低一些,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衰败气息。仿佛这片区域的“生机”被某种力量持续地抽取着。
途中,他遭遇了一点“小麻烦”。
那并不是来自骸骨君王本身的拦截,而是一群令人惊奇的海底生物。它们的外形酷似巨大的水母,其伞盖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然而,与普通水母不同的是,这些生物的内部并非柔软的胶质,而是布满了森白的、类似骨骼的坚硬结构。这些结构使得它们看起来更像是由白骨构成的幽灵水母。
这些“骨水母”的个体实力虽然最高才到将级初段,但它们的数量却异常庞大,成千上万只骨水母汇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覆盖数里的苍白“云团”。远远望去,这片云团就像是一片由白骨组成的海洋,散发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这些骨水母似乎并没有太高的智慧,它们的行为仅仅是出于本能,那就是吞噬一切闯入它们领地的生灵。当苍榕逐渐接近这片骨水母云团时,它们仿佛感受到了外来者的威胁,瞬间变得躁动不安起来。
刹那间,无数苍白的触手如同利箭一般从云团中激射而出,这些触手在空中急速舞动,如同海底幽灵的发丝一般,缓缓飘荡。而在触手的尖端,闪烁着汲取生命力的幽光,这幽光仿佛是这些骨水母的武器,专门用于掠夺其他生物的生命。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骨水母的攻击方式并非传统的能量冲击,而是一种更为直接的生命掠夺。它们的触手一旦触及到其他生物,就会迅速将其生命力吸干,这种攻击方式与骸骨君王领域的气息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面对如此诡异的攻击,苍榕的眉头微微一皱,显然对这些骨水母的出现感到有些意外。对付这种数量庞大、个体不强但特性麻烦的东西,若是以雷霆手段横扫,动静太大,必然惊动北方的骸骨君王。他尝试以生命灵能形成屏障,却发现这些骨水母对生机有着异常的贪婪,屏障竟被它们附着上来,疯狂吮吸,虽然无法撼动他皇阶的本源,却也如跗骨之蛆,令人厌烦。
“麻烦。”苍榕心念一动,转换策略。他周身气息陡然一变,压缩生命灵能,覆盖雷法,以雷法寂灭此类生物。
清理掉这群挡路的骨水母,苍榕继续北行。他更加确认,这骸骨君王的力量体系,确实与生命力的操纵有关,只是走向了掠夺与死亡的极端。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他已经能清晰地感知到北方那股王阶巅峰的威压核心,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不断吸纳着周围的能量与生机。同时,他也察觉到,在那核心区域的边缘地带,存在着许多强大的王级生物,它们似乎是骸骨君王的附庸或守卫。
直接闯入核心风险太高,苍榕决定先从边缘入手。他隐匿气息,如同海底的一缕暗流,悄然接近一片怪石嶙峋的海底山脉。根据感知,这里盘踞着一头王级海兽,气息大约在王阶中段,应该是骸骨君王麾下的一个区域性头目。
很快,他锁定了目标。那是一条极其庞大的深海巨型章鱼!它的主体潜伏在一个巨大的海底洞穴中,露出洞穴外的部分腕足就粗壮如山岭,布满了吸盘和骨质的倒刺,皮肤呈现出一种适应深海的暗蓝色,上面有着复杂的发光纹理,一双巨大的眼睛在黑暗中如同两个幽深的漩涡,散发着暴戾与混乱的气息。
这头巨型章鱼的实力不弱,但苍榕在意的是它的另一个特点——它是本地生物,对这片海域,尤其是对骸骨君王领地的情况必然比他自己熟悉得多。而且,章鱼类的生物通常具备一定的智慧和学习能力,或许能沟通,至少比那些完全凭本能行事的骨水母强。
“就是你了。”苍榕决定不再隐匿,身形一闪,直接出现在了那巨大洞穴的前方,皇阶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水般,缓缓向洞穴内压迫而去。
洞穴深处,那双巨大的幽深漩涡猛地亮起,充满了惊怒!巨型章鱼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绝对压制!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通过精神波动传递),庞大的身躯猛地从洞穴中冲出,八条巨大的腕足如同天罗地网,带着撕裂一切的力量和混乱的精神冲击,向苍榕席卷而来!它本能地想要驱逐或吞噬这个闯入者。
面对这声势浩大的攻击,苍榕只是平静地抬起手。他甚至没有动用雷法或复杂的生命法则,只是纯粹以皇阶的灵能掌控,在空中虚虚一按。
刹那间,周围的海水仿佛变成了亿万钧重的精金,瞬间凝固!巨型章鱼那足以搅动海啸的腕足被硬生生定格在半空,连它那庞大的主体也被无形的力量死死禁锢,连一根触须都无法动弹。它那混乱的精神冲击更是如同泥牛入海,对苍榕毫无影响。
它巨大的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和茫然。它有限的智慧无法理解,为何自己强大的力量在对方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苍榕漫步走到它那巨大的头颅前,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那双充满恐惧的眼睛。他尝试以精神意念传递信息:“臣服,或者,湮灭。”
意念简单、直接,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意志。
巨型章鱼的精神剧烈挣扎着,恐惧、愤怒、求生的本能交织。它似乎能理解这意念的含义,但属于深海霸主的凶性让它不愿轻易低头。它试图调动更深层的力量反抗,但那禁锢之力纹丝不动,反而缓缓收紧,让它感受到了死亡的窒息。
最终,生存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它发出一道微弱而顺从的精神波动,表示屈服。那波动中夹杂着混乱的念头,主要是对强大力量的畏惧,以及对生存的渴望,复杂的逻辑思考几乎没有。苍榕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海洋王阶生物虽有智慧,但普遍低于同阶的陆地生灵,野性和本能占据绝对上风。
苍榕分出一缕蕴含着他意志烙印的生命灵能,如同一个微缩的青色符文,印入了巨型章鱼的灵魂核心。这并非平等的契约,而是绝对的主从烙印。一旦它有丝毫异动,苍榕一念便可决定其生死。同时,这烙印也能略微提升它的灵智,便于沟通。
烙印完成,苍榕解除了禁锢。巨型章鱼庞大的身躯软了下来,腕足匍匐在海底,表示彻底的顺从。通过灵魂烙印的联系,苍榕能模糊地感知到它的一些简单念头和记忆碎片。
“带路,去骸骨君王领域的边缘,避开其他王兽,寻找异常的空间波动或…与你主人气息不同,但同样令人厌恶的腐化之源。”苍榕下达了指令。
巨型章鱼,或者说现在该称为“幽魇”,理解了指令。它摆动腕足,开始以一种奇特的韵律游动起来,速度极快,且对周围的水流、暗礁、海沟了如指掌。它专门挑选一些隐蔽的路径,巧妙地避开了几处其他王兽的领地。
有了这个本地“坐骑”和向导,苍榕的探查效率大大提升。他无需再分心应对深海环境的各种琐碎麻烦,也不必像无头苍蝇般乱撞。幽魇对这片海域的熟悉程度,远超他的精神感知。
坐在幽魇宽阔而相对平稳的头部后方,苍榕闭目凝神,将更多的精力专注于感知环境。通过幽魇,他间接地获取着这片海域的信息,同时自己的精神力也以更精细的方式扫描着周围。
他发现,幽魇的智慧确实有限,更像是一台安装了高级生物本能和区域地图的活体探测器。它无法理解“异种”、“空间裂缝”这些复杂概念,但它能清晰地分辨出“骸骨君王”的力量气息(对它而言是敬畏与归属感),以及任何“陌生”、“危险”或“令它不安”的能量波动。
在幽魇的带领下,他们绕过了大片的危险区域,逐渐深入骸骨君王领域的腹地。苍榕能感觉到,那股死寂、掠夺生机的气息越来越浓。同时,他也通过幽魇的感知和自己扫描,发现了一些线索。
在一些偏僻的海沟或海底山脉的背阴处,残留着并非骸骨君王力量的战斗痕迹,那是一种充满侵蚀性的混乱能量,与北境捕获的异种样本同源!而且,幽魇的记忆碎片中,也偶尔闪过一些零散的画面:看到过一些行为古怪、散发着恶臭气息的“陌生海兽”(很可能是被异种腐化的本土生物),甚至感知到过短暂出现的、令它灵魂战栗的“空间撕裂感”。
这些线索虽然依旧零碎,却明确指向了一点:异种的力量,确实已经渗透到了骸骨君王的领域,而且似乎在暗中进行着某种活动,或许是在寻找什么,或许是在布置什么。
“看来,这骸骨君王,要么是毫不知情,要么…”苍榕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就是与之有某种程度的勾结或默契。”
幽魇载着他,继续向着那片死寂领域的更深处,悄然潜去。有了这个代步工具和活地图,接下来的探查,将更有针对性。海洋的秘密,正在一层层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