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查到的真相,像是一块块冰冷沉重的巨石,压在第七小队每个人的心头。宿舍内的空气几乎凝滞,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分量。
“录像…录音…甚至找到几个幸存者…”侯建看着桌上那些耗费巨大代价才获取的零星证据,独手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没用的…这些东西,根本送不到能管事的人手里!就算送到了,刘家、赵家、李家…他们有的是办法否认、销毁,甚至反咬我们一口!”
石刚双眼赤红,如同困兽般低吼:“那怎么办?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们继续吃人?!老子宁愿冲进去跟他们拼了!”
“拼?怎么拼?”小璐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异常清醒,“刘家宅邸有超凡巅峰坐镇,私兵无数,还有能量屏障!我们连门都进不去就会被打成筛子!赵家李家的守卫同样森严!我们这是在磐石城内,不是野外!”
绝望的气氛蔓延开来。通过正常的案件调查和法律途径将其公之于众的希望,已然彻底破灭。磐石城的规则,似乎从一开始就是为保护这些“规则制定者”而存在的。
青果沉默地坐在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藤环。幽影悄然伏在他脚边的阴影里,灵明则蹲在窗台上,警惕地感知着外界。它们的到来,带来了力量,却也让他更深刻地认识到这股黑暗的庞大与根深蒂固。
良久,青果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正常的路径走不通,那就只有一条路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身上。
“我们需要确凿的、无法抵赖的、能瞬间引爆舆论的铁证!并且,要有能力将其瞬间公之于众,让所有人都看到!”青果的声音冰冷而清晰,“这意味着,我们可能需要进行一次…非法的强袭,目标直指他们核心的罪证存放地,或者…当场抓住他们的现行!”
宿舍内一片死寂。非法强袭内城大家族,这等同于背叛人类据点,一旦失败,万劫不复。
“但我们实力不够,就算加上…”侯建看了一眼幽影和灵明(他虽不知其具体实力,但能感觉到不凡),“对付一个刘家都够呛,何况三家?”
“所以需要时机,需要计划,需要…外部环境的配合。”青果站起身,目光扫过战友,“我们需要约定一个时间,一个他们可能松懈、或者有大型活动便于我们浑水摸鱼的时间。在这之前,我们必须隐忍,继续收集信息,完善计划。”
他顿了顿,看向窗外内城的方向,眼神复杂:“但在那之前,我有一件事必须去做。我需要一个答案。”
“队长,你要做什么?”石刚疑惑道。
“我要去再见一次周振武将军。”青果语出惊人。
“什么?!”小璐惊呼,“队长,你…你这不是自投罗网吗?万一他…”
“万一他和那些人是一伙的?”青果接过话,脸上露出一丝苦涩却又坚定的笑容,“那就当是提前引爆吧。总比我们行动到一半,被自己人从背后捅刀子强。”
他深吸一口气:“而且,我需要去确认一件事。也需要…向他坦白一些事。”
他无法再完全隐藏自己了。未来的行动需要冒险,他必须知道周振武的态度,也必须为可能到来的最坏情况做准备。同时,他心中关于人类底线的那根刺,也需要一个答案。
“这太冒险了!”侯建急道。
“这是必要的冒险。”青果语气不容置疑,“如果周将军值得信任,我们或许能获得意想不到的帮助。如果他不可信…那我们也早做打算。”
他看向三位战友:“你们等我消息。在我回来之前,暂停一切行动,保持静默。”
…
第二天,青果通过正规渠道,向将军办公室递交了会见申请,理由是关于怒涛城战役的某些细节补充及个人修炼请教。
出乎意料,申请很快被批准了。
再次踏入那间熟悉的、充满铁血气息的办公室,青果的心情却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周振武将军依旧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青果,找我有事?听说你们小队最近休整得不错。”周振武示意他坐下,语气平常。
青果没有坐,他站在办公室中央,身体绷得笔直,目光直视着周振武:“周将军,我今天来,并非为了公事。是有一些私人的疑问和…坦白。”
周振武目光微凝,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身体微微后靠,做出了倾听的姿态:“哦?你说。”
青果深吸一口气,决定开门见山:“将军,人类与异兽敌对,为了生存,利用异兽材料、能源,甚至…在某些情况下食用,我认为这是自然法则,是生存的无奈。就像异兽也会猎食人类一样。”
周振武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但是…”青果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锐利,“如果有一部分人,他们不再满足于此,他们将屠刀伸向自己的同族,系统性地、为了利益和力量,将活生生的人如同牲畜般囚禁、折磨、抽取生命甚至灵魂…将军,您认为,这种行为,还算是在人类生存的底线之内吗?还配被称为人吗?”
办公室内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周振武的脸色依旧平静,但眼神深处却骤然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放在桌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青果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周振武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看到了比异兽更残忍的魔鬼,就在磐石城内,穿着人的衣服,享受着人的敬仰。”青果毫不退缩地回应,“将军,您执掌磐石城防务多年,这样的事情,您是否知情?”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冒犯的质问!
周振武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了整个办公室。超凡境强者的威压,让青果感到呼吸微微一窒,但他依旧挺直脊梁,毫不畏惧地与之对视。
良久,周振武眼中的锐利缓缓收敛,那沉重的压力也随之消散。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露出一丝复杂至极的神色,那其中有疲惫,有愤怒,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磐石城…很大,水很深。”他没有直接回答知情与否,但这个回答,已经暗示了许多,“有些东西,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光…有时候并不能轻易照进每一个角落。”
他看向青果,眼神变得深邃:“你今天来,不只是为了问我这个吧?你还想坦白什么?”
青果知道,第一个问题不会有更明确的答案了,但周振武的反应,至少说明他并非完全同流合污,或许也有其无奈。
他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藤环:“这个手环,是我的一位山林中的长辈所赠。它蕴含着的力量,在怒涛城最后时刻被动激发,惊退了海兽。凌沧海将军想必已经告知您。我并非异类,也绝非人类之敌。我虽然成长于山林,但我也身而为人,我愿意为守护值得守护的人而战。这就是我的立场。”
他紧紧盯着周振武的眼睛:“关于这手环,关于我的过去,将军您…还想深入探究吗?如果您认为我是威胁,现在就可以拿下我。”
这是最后的摊牌,也是最后的试探。
是将他视为拥有未知力量的盟友,还是视为必须掌控或清除的异类?
周振武的目光落在那个看似普通的藤环上,眼神变幻不定。办公室内陷入了极致的安静,只剩下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决定,只在一念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