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磐石城的第一个夜晚,是在禁忌山脉边缘一处隐蔽山洞里度过的。
幽影早已提前清理了洞内的小型异兽,灵明则用精神力布下了一层简单的感知屏障,隔绝了内部的气息和微光。洞内,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几张疲惫、伤痕累累却眼神复杂的脸庞。
石刚笨拙地帮小璐处理着胳膊上的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是被刘家私兵的灵能刃划伤的。小璐咬紧牙关,额头上满是冷汗,却一声不吭。侯建用独手检查着林风担架是否稳固,后者虽然虚弱,但眼神始终清醒,默默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和…那只安静伏在洞口、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优雅黑豹(幽影),以及那只蹲在青果肩头、眼睛滴溜溜转透着灵性光芒的白额松鼠(灵明)。
气氛有些沉默。劫后余生的庆幸,被叛族逃亡的沉重,以及对未来未知的迷茫所取代。
最终,石刚打破了沉默,他粗声粗气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问道:“队长…现在,总能跟我们交个底了吧?这…这两位…还有你…”他的目光在幽影、灵明和青果之间来回移动,“你好像…对这些大山,对这些…异兽,太熟悉了。”
他们之所以愿意跟着青果豁出一切,是因为心中的正义感和对青果毫无保留的信任。但信任不代表没有疑问。今夜发生的一切,青果展现出的与异兽的默契,以及这两只明显不凡的生物的存在,都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青果深吸一口气,知道摊牌的时刻到了。他示意大家都坐下,目光坦诚地扫过每一位战友。
“我确实来自这片山脉。”青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我不是被人类遗弃的孤儿,我是被…山林中的一位长者抚养长大的。”
他指了指幽影和灵明:“它们是看着我长大的家人,幽影阿姨,灵明。它们和我一样,并非人类的敌人,它们拥有不亚于我们的智慧和情感。”
接着,他简要地说明了苍榕的存在(并未透露其具体身份和实力,只形容为一位强大而智慧的山林守护者),以及自己为何会离开山脉进入人类世界历练。
“我的手环,就是长辈所赠的护身符。我的力量体系,也源于山林。”青果最后说道,他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藤环,“这就是我的全部秘密。我把你们带出来,是把你们带离了人类社会的秩序,但也把你们带入了另一个未知的世界。如果你们现在后悔…”
“后悔个屁!”石刚第一个吼了出来,虽然脸上还带着震惊,但却猛地一拍大腿,“老子就知道队长你不是一般人!能在怒涛城那种地方带着我们活下来,能为了几个平民豁出命去干那些大家族…你就算是异兽变的,老子也跟定你了!”
小璐忍着疼,也轻轻点头,眼神清澈:“队长,没有你,我们早就死在怒涛城了。是你给了我们选择做‘对的事’的机会和勇气。无论你来自哪里,你都是我们的队长。”
侯建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这条命早就是捡来的,现在还能跟着队长干大事,值了!反正城里我也待不下去了。”
林风虽然虚弱,也努力发出声音:“…山里…挺好…安静…”
看着战友们毫无保留的信任和接纳,青果感觉胸腔中被一种滚烫的情绪填满。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从此,他们不再仅仅是战友,更是超越了种族隔阂、生死与共的兄弟。
…
与此同时,磐石城内经过一夜的混乱和镇压,终于逐渐恢复了表面的秩序。
接下来的几天,一场雷厉风行却又暗流汹涌的审判与清算,在高层内部激烈展开。
周振武的办公室内,气氛凝重如铁。他面前站着几位同样是军方高层的将领,以及来自市政厅的代表,众人脸上神色各异,有愤怒,有担忧,也有冷漠。
“刘家所为,天人共愤!血炼同族,已触犯人族铁律!其罪当诛!”周振武的声音如同寒铁敲击,掷地有声,“所有直接参与者,无论身份,一经查实,立即处以极刑!其家族资源,全部充公!”
这条命令,无人敢直接反对。刘家的罪行太过骇人听闻,证据虽然被青果炸毁大半,但逃出来的零星证据和侯建散播的消息已然引发了底层民意的滔天巨浪,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也不足以维护统治根基。
但对于赵家和李家,争论就大了。
“赵家虽行为不端,但毕竟…并未直接伤及性命,那些女子也多是被诱骗或自愿…”
“李家医疗事故和器官来源不明,虽有疑点,但直接证据不足,很多可能是下面人私自所为…”
“两家根基深厚,若处置过严,恐引发动荡啊将军!”
周振武面沉如水,听着这些或真心或假意的“劝谏”。他心中冷笑,知道这些人里,未必没有与赵李两家利益勾连者。
他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让所有争论戛然而止。
“动荡?现在就不动荡了吗?!”周振武目光如电,扫过众人,“若不是有人捅破了这天,我等还要被蒙蔽多久?坐在这些蛀虫啃噬的高楼上,能睡得安稳吗?!”
他站起身,一字一句道:“赵家,所有涉及逼良为娼、草菅人命的核心成员,剥夺所有职务与特权,发配至北部‘黑冰要塞’前线哨所服役,非功不得返!其非法产业,全部查封拍卖!”
“李家,所有主导及参与非法器官交易、人体实验者,同样削去职务,发配至西部‘风蚀峡谷’研究所(那里条件极其艰苦且危险),进行‘净化研究’!其相关实验室及非法所得,一律没收!”
这个决定,让在场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这等于彻底废掉了赵李两家在磐石城的核心力量和政治前途,将他们流放到了几乎必死的险地。虽然保住了部分族人和旁支的性命(未被直接处决),但也彻底断了他们的根基。他们的资源和利益,自然会被其他势力(包括周振武一方)迅速瓜分。
“将军!这是不是太…”
“执行命令!”周振武毫不留情地打断,“若有谁觉得处罚过重,可以一起去前线‘效力’!”
强大的超凡威压混合着铁血将领的杀气弥漫开来,顿时无人再敢质疑。
消息传出后,磐石城内反应两极。
底层民众和中下层战士、工作者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他们看到了正义得到伸张,看到了那些高高在上的蛀虫终于被拉下马!虽然不清楚具体细节,但他们知道,是那几个“叛族者”点燃了导火索!私下里,青果小队几乎被神化,被称为“焚城者”或“暗夜之火”。
而高层和各大世家则是一片噤若寒蝉,兔死狐悲之余,更多的是警惕和收敛。周振武用雷霆手段昭告所有人——有些底线,不容触碰!
…
几天后,通过铁羽的鸦群高空监视和灵明的精神感应,青果小队大致了解了磐石城内的裁决结果。
“刘家灭了…好!”石刚狠狠挥了下拳头。
“赵家和李家的核心也被流放了…虽然没全死,但也算报应了。”小璐轻声道。
侯建叹了口气:“可惜,还是没能连根拔起…剩下的势力肯定还会死灰复燃。”
青果看着远方磐石城的方向,目光深邃:“周将军…已经做到了他能力范围内的极限了。这潭水太深,能剜掉最大的一块毒瘤,已经不易。至少,我们做的不是无用功,很多人…因此能活得稍微好一点。”
他转过身,看向已经初步处理好伤势、精神状态好了不少的队员们:“磐石城的事,暂时告一段落。从现在起,我们不再属于那里。我们是‘夜魇’小队,游走于光暗之外,只遵循我们心中的准则。”
“夜魇小队?”石刚挠挠头,“这名字够劲!”
“嗯。”青果点头,“意味着我们将像夜晚的影子一样行动,无声无息,却能让罪恶感到恐惧。”
他看向幽影和灵明:“接下来,我们要回家一趟。带你们…去见见我的家人,也是为我们寻找一个新的起点。”
家?队员们眼中都露出了好奇与期待。队长的家,在那片神秘而危险的禁忌山脉深处,会是什么样子?
叛族者的标签依旧贴在他们身上,但此刻,他们心中却充满了对新生的向往和并肩前行的决心。夜魇小队,就此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