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超越凡俗的界主争锋中,失去了固有的刻度。弹指间,或是沧海桑田。在这片被战火与法则风暴蹂躏的异兽世界,惨烈的拉锯战,已持续了近一年光景。
这一年,对异兽世界而言,是持续失血、滑向深渊的一年。
天穹之上,那原本遮天蔽日的暗红漩涡,如今规模虽未缩小太多,但其色泽已不复最初的深邃暴戾,反而透出一种虚浮的、如同夕照般的晦暗。漩涡的旋转不再那么流畅自如,边缘处时常有能量不受控制地逸散,化作漫天暗红色的光雨洒落,这些光雨不再蕴含滋养之力,而是带着衰败与腐朽的气息,所落之处,大地进一步沙化,残留的生命加速凋零。
与之相对,苍榕的世界树本体,虽也布满了战斗的痕迹——粗壮的枝干上留有被掠夺之刃切割出的深刻沟壑,部分区域的叶片依旧焦枯——但其主体光芒却愈发显得凝实、厚重。翡翠般的光辉与混沌色的雷光交织流转,生生不息。三条连接蓝星的光桥不仅未曾黯淡,反而因为持续不断的本源输送,变得更加璀璨夺目,如同三条贯穿虚空的永恒动脉。
此消彼长,源于更深层次的掠夺。
在世界本源的战场,蓝星文明之灵的“手术”已取得了显着的成效。那原本纯粹混乱的暗红本源之海,如今仿佛被投入了大量翡翠色的“染料”,大片大片的区域被侵染、同化,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暗红与翠绿交织的浑浊状态。其中蕴含的暴戾意志被大幅削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趋于平静、甚至带着些许茫然无序的波动。
异兽文明之灵那团扭曲的光团,此刻光芒黯淡,体积也缩小了近三分之一。它发出的本能咆哮充满了虚弱与一种被“污染”的痛苦。它不再能如臂指使地调动全部世界之力,大量本源要么被蓝星之灵解析、转化,要么陷入了属性冲突的内耗之中。
反映在实体战场上,便是异兽主宰能够调动的世界力量,正在持续而稳定地下滑。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法则能侵蚀我的世界?!这不合理!” 异兽主宰的意志充满了焦躁与一种根基被动摇的恐慌。它的掠夺之噬,每一次与混沌雷狱碰撞,都感觉像是咬在了一块布满尖刺又不断衍化的顽铁上,不仅难以吞噬,反而自身的力量在被对方持续不断地消磨、净化、乃至反向吞噬一部分特性。
苍榕的意志如同亘古不变的法则之音,穿透激烈的对抗:“掠夺之道,终是外求,根基虚浮。混沌之道,包容万物,亦可化归己用。你的世界,从根源上,已输了一筹。”
战局的天平,在经历近一年的残酷倾斜后,终于来到了一个临界点。
异兽主宰清晰地感受到,自身与本世界的连接正在变得滞涩,那源源不断涌来的力量变得稀薄、驳杂。反观对手,那株该死的世界树,却如同一个无底洞,不仅抵挡住了它所有的猛攻,更在持续不断地吞噬、炼化着属于它的一切!
失败与毁灭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它混乱而暴戾的意志核心。一种被逼入绝境的疯狂,开始取代最初的贪婪与暴怒。
“不!我乃此界主宰!掠夺万物以强自身,乃天地至理!我不会败!绝不会败于一个外来者之手!” 它的意志波动变得极端不稳定,充满了歇斯底里的味道。
“既然你要吞,那我就让你吞个够!吞到撑爆你的本源!吞到与我一同……归于永恒的虚无!”
穷途末路之下,异兽主宰做出了最疯狂、最绝望的决定——献祭整个世界,拉苍榕同归于尽!
“以吾主宰之名,燃界焚灵!万兽血屠,归于寂灭!”
暗红漩涡猛地停止了所有的攻击性旋转,以一种违反常理的方式向内疯狂坍塌、压缩!不再是凝聚力量,而是……燃烧!
它以自身残存的意志为核心,点燃了异兽世界尚未被蓝星之灵侵蚀的、剩余的所有本源!不仅仅是能量,还包括构成这个世界基础的物质法则,以及所有残存兽族生灵的生命与灵魂!
“吼——!”“嗷——!”
刹那间,遍布世界各个角落,无论是躲藏在深深地下,还是潜伏在沸腾海洋深处的亿万兽族,无论强弱,都在同一时刻发出了凄厉到极致的惨嚎。它们的身体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点燃,血肉、灵魂、乃至存在的痕迹,都在瞬间化为最精纯、却也最狂暴、充满毁灭意志的暗红能量流,如同万川归海,被强行抽离,汇向那正在坍塌的漩涡!
不仅如此,大地在加速崩解,不是碎裂,而是直接“气化”,化为滚滚能量洪流升腾而起。天空的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空间结构本身都在燃烧,补充着这最终一击的燃料!
那暗红漩涡在吞噬了这一切后,并未膨胀,反而压缩成了一颗仅有百丈大小、却散发着让整个寰宇大世界都为之震颤的毁灭波动的——暗红色晶体!晶体表面光滑如镜,内部却仿佛蕴含着无数挣扎哀嚎的灵魂面孔,以及一个世界走向终末时所有的怨念与毁灭意志!
这颗晶体,是异兽文明最后的绝唱,是一个初级文明被逼到极限后,凝聚其全部存在的一击!其威力,已然超越了寻常界主境所能理解的范畴,无限接近于更高层次的力量!
“一起……毁灭吧!!!” 异兽主宰最后的、混合着极致疯狂、怨毒与解脱的意志,如同丧钟般敲响。
那颗暗红晶体,无视了空间与时间,锁定了苍榕的世界树本体,带着一往无前的毁灭轨迹,轰然射至!
面对这凝聚一界残骸、玉石俱焚的终极一击,苍榕的意志空前凝重。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这一击,无法完全躲避,其锁定的是本源!硬接,即便有蓝星支援,世界树本体也极有可能被这极致的毁灭性能量彻底崩碎!
电光火石间,一个极其冒险,却又似乎是唯一生路的方案,在他意志中形成。
“混沌雷狱……衍化归墟!吞天噬地!”
世界树没有选择防御,也没有选择对攻。那庞大的树体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所有的枝叶、根须、乃至树干本身,都在向内收缩、坍缩!并非像对方那样燃烧,而是演化!
无穷的混沌雷光不再外放,反而向内收敛,在世界树核心处,形成了一个微小却无比深邃的“点”。这个点,仿佛是一切物质的终结,一切能量的归宿,是【混沌雷狱法则】中,代表“吞噬”与“虚无”一面的终极体现——【混沌归墟之核】!
就在那暗红毁灭晶体即将撞击到树体的前一刻,这个归墟之核,如同一个微型黑洞,骤然出现在了晶体之前!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只有……吞噬。
归墟之核散发出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那足以崩碎星辰、湮灭法则的暗红晶体,其狂暴的轨迹被强行扭曲,如同百川归海,身不由己地被拉扯着,投入了那看似微小、却仿佛能容纳整个宇宙的归墟之核中!
“不——!!这不可能!!!” 异兽主宰残留的最后一丝意志,发出了难以置信的绝望尖啸,随即彻底湮灭在归墟之中。
毁灭晶体消失了。
但危机并未解除。
苍榕的世界树本体,在完成吞噬的瞬间,猛地剧震!那翡翠与混沌色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黯淡下去,庞大的树身上,瞬间布满了如同瓷器即将碎裂般的恐怖裂纹!一股混乱、暴戾、充满毁灭意志的暗红色光芒,不受控制地从树体内部渗透出来,与原本的混沌雷光疯狂冲突、侵蚀!
他成功了,他以混沌归墟之核,强行吞噬了异兽主宰的终极一击。但这股力量太过庞大、太过狂暴、太过邪恶,远远超出了他短时间内所能炼化、承受的极限!
就像一个凡人强行吞下了一颗太阳,虽然避免了被瞬间烧成灰烬,但那太阳却在体内爆发,肆虐破坏!
“呃……!”
苍榕的意志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闷哼,充满了痛苦与紊乱。世界树再无法维持悬浮,庞大的树体向着下方支离破碎的大地缓缓坠落。
“封锁……自我……炼化……”
最后的清醒意志下达了指令。三条连接蓝星的光桥爆发出最后的强光,输送来一股精纯的本源之力,勉强稳住了世界树下坠的趋势,使其缓缓落在一片相对完整的破碎大陆上。紧接着,世界树的光芒彻底内敛,所有枝叶收束,根须深深扎入大地,表面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如同石质般的灰色外壳,将其内部那场更加凶险的炼化之战,彻底隔绝开来。
苍穹之上,法则风暴渐渐平息,只留下满目疮痍与一片死寂。
暗红漩涡已不复存在,意味着异兽主宰的意志彻底消散。
而翡翠世界树也陷入了沉寂,如同一座亘古存在的灰色山脉,矗立在毁灭的天地间,唯有其内部偶尔透出的一丝微弱混沌光芒,证明着苍榕并未陨落,而是在与那吞噬而来的毁灭力量,进行着漫长而危险的搏斗。
蓝星文明之灵所化的翡翠溪流,在这一刻也收敛了所有活动,静静地环绕在世界树所化的灰色巨山周围,如同最忠诚的卫士,守护着它的伙伴,等待着涅盘重生的那一刻。
这场持续近一年的界主之战,以异兽主宰的彻底湮灭和苍榕的重创沉眠,暂告一段落。
胜利的天平已倾向蓝星,但最终的果实,仍需时间与生死考验来摘取。
苍榕的意识,已沉入无边黑暗,唯有本能与【混沌雷狱法则】在自主运转,开始炼化体内那足以毁灭世界的“毒药”。
这一炼,便是三年光阴,悄然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