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平摸了摸那张完好无损的狼皮,更是爱不释手:“这狼皮可是上好的料子,卖钱也行,留着给你做件领子或者给我做个护膝,冬天就不怕冷了,狼肉也是大补!”
话虽如此,可他紧绷的神经一放松下来,整个人就再也撑不住了。
他就眼前一黑,直接躺在了铺着干草的石板上。
陆海山赶紧上前一摸他的额头,滚烫!
“爸,你发高烧了!”陆海山心里一紧,“你在这儿等着,我回队里给你拿药!”
陆远平却一把拉住他,喘着粗气说,“药……药不急。”
“这猪肉,你得想办法处理了,你……去跟蒋万川说一声……”
“爸,这事不急。”陆海山扶着他,沉声说道,“现在把野猪给蒋队长,太早了。”
他心里,一个一石三鸟的计划早就形成了。
第一,这猪头肯定是自己费劲心思冒着危险在县城黑市买的,要让二大队的乡亲们记他陆海山的情。
要让他们明白,这口肉来之不易。
第二,他去黑市买猪肉的消息,也要让老首长董凯军知道。
要让老首长董开军都认识到他陆海山是个有情有义、有担当的人——他陆海山为了让乡亲们过年能吃上肉,不惜自己掏腰包,冒着风险去县城黑市“买”猪肉!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借着这个“黑市猪肉”的由头,把黄超那条毒蛇引出来!
黄超一直盯着他,肯定会想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举报他投机倒把。
到时候,只要设个局,就能让董开军和民兵连的兄弟们亲眼看看黄超的卑劣行径,再借民兵连的手,名正言顺地好好收拾他一顿!
想通了这一切,陆海山心里有了底。
他安抚道:“爸,你放心,野猪的事我心里有数,保证办得妥妥帖帖。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体。”
他将野猪和狼用干枯的谷草盖好,暂时放在溶洞深处。
随后,他搀扶着已经有些意识模糊的陆远平,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了溶洞,回到了二大队的家中。
陆远平现在不仅发烧,而且还有些抽筋了。
陆海山本来打算让母亲林燕过来照看父亲,但是被陆远平拦住。
他不想让林燕和陆海草担心。
陆海山也只得妥协,但是他一刻也不敢耽搁,揣上几张大团结和一些零钞,急急忙忙地朝着公社卫生院跑去。
陆海山赶到卫生院时,缴费窗口前还排着几个人。
那是一个用木板隔出来的小窗口,窗口后的工作人员穿着白大褂,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下一个,快点!”
一个瘦弱的身影挪到了窗口前,陆海山一眼就认出了她——苏晚晴。
她的肚子已经高高隆起,但整个人却比以前更加消瘦,脸色蜡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那身洗得发黄的旧衣服穿在她身上,显得空空荡荡,只有腹部突兀地鼓着。
“一共七块五毛钱。”窗口里的工作人员头也不抬地报出价格。
七块五毛!
在1979年,这对于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苏晚晴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她把手伸进随身的布包里,反复地摸索着,指尖触碰到的只有几张毛票和硬邦邦的布料。
她的脸涨得通红,窘迫地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蝇:“同……同志,我……我先不拿药了。”
窗口后的工作人员终于抬起了头,皱着眉打量了她一眼,语气更加不耐烦了:“同志,你看看医的处方单写得很清楚了,你这是严重贫血加营养不良!”
“再不吃这些补药,加强营养,你肚子里的孩子都可能保不住!”
“到时候别说孩子,连你自个儿都有生命危险!你当是跟你开玩笑呢?”
这个年代,这么大的胎儿如果死了流产,大人也很危险。
苏晚晴的嘴唇被咬得发白,双手死死地攥着布包的带子,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当然知道自己的情况,可是……她真的没钱。
犹豫和纠结在她脸上交织,最终还是被残酷的现实击败。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咬着牙,转身准备离开。
也就在她转过身的一瞬间,她看到了站在队伍后面的陆海山。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苏晚晴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被浓浓的羞耻和难堪所取代,她下意识地低下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海山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半分波澜,就像看见路边一块无关紧要的石头。他甚至连个招呼都懒得打,径直越过她,走向另一边的医生诊室。
对苏晚晴这种女人,任何多余的情绪都是浪费。
“医生,我爸受了风寒,腿也磕伤了,现在浑身发烫,人有点迷糊。”
陆海山言简意赅地描述着陆远平的症状。
医生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中医,听完后点了点头,开了个方子:“风寒入体,伤口有点发炎,问题不大。我给你开点解热镇痛的西药,再配几服去寒气的中药,拿回去按时吃。”
“好,谢谢医生。”
陆海山拿着药方去缴费窗口,一算账,总共五毛七分钱。
他爽快地付了钱,拿了药,转身就准备离开。父亲还在家里等着,他得赶紧回去。
可当他走到卫生院门诊大厅的门口时,却发现苏晚晴还站在那里,没有离开。
门外寒风呼啸,卷着雪粒子直往脖子里灌,冻得人直哆嗦。
而苏晚晴就那么孤零零地站在门口的屋檐下,瘦弱的身体在寒风中微微发抖,那张蜡黄的脸上满是绝望和无助。
看到陆海山出来,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急忙冲了过来。
“海山!”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祈求。
但是非常可惜……
陆海山脚步未停,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侧身就想从她旁边走过去。
“海山!你别走!”苏晚晴见状,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了,一把死死地拉住陆海山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