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天在家吃的什么?吃的红薯干玉米糊糊!”李芙蓉把筷子重重一拍,声音也高了起来,“这一共就这么几块肉,你全推到你儿子跟前,是当我们娘俩死的吗?合着这肉是你张雪梅一个人的?”
眼看两个女人就要吵起来,林望飞这个当爹的也坐不住了。
他瞪着侄子林启洪,没好气地责备道:“启洪!你这个当哥哥的就让着你弟弟点!”
林启洪被骂得一说,嘴里的肉顿时也不香了,涨红了脸,呐呐地不敢说话。
林望鹏见儿子被责备,火气也上来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吼道,“望飞,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我儿子吃几块肉怎么的?”
“启洪有出息,能去县里读书,回来吃点肉也是应该的!”
张雪梅见有老公为自己撑腰,也尖着声音说道:“就是我,我儿子是中专生,大队也没有几个中专生吧!”
“中专生,毕业后是要分配工作的,以后就留在县城,是干部身份!”
“干部当然要吃好点!有些人啊,就是嫉妒!”
“我嫉妒?我呸!”李芙蓉也站了起来,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你儿子有出息?有出息就回来跟自己弟弟抢吃的?”
“我看是白眼狼还差不多!老娘今天还就告诉你了,这日子不过了!分家!明天就分家!”
“分就分!谁怕谁!”
“砰!”
碗筷被扫到地上的声音。
林家堂屋里,所有人都被这一下给镇住了。
林望鹏和林望飞两兄弟的吼声卡在喉咙里,张雪梅和李芙蓉也停止了尖叫,四个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上座的林友高。
老头子林友高气得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指着两个不成器的儿子,嘴唇哆嗦着骂道:“吵!再吵!大过年的,你们是想把财神爷都吵走吗?嫌日子过得太好了是不是!”
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怒火和失望,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沙哑:“还嫌不够丢人?你们听听!你们自己听听!”
“隔壁陆远平家安安静静,这会儿肯定一家人围着桌子吃肉呢!”
“听着咱们家这动静,不定怎么在背后笑话咱们!笑话我林友高养了两个好儿子,为了一口吃的,能跟乌眼鸡似的斗起来!”
“爸……”林望鹏和林望飞都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脸都让你们给丢尽了!”林友高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父亲的怒火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两兄弟的气焰。
他们心里清楚,老爷子说的是事实。
隔壁陆家的肉香一阵阵飘过来,跟刀子似的刮着他们的脸。
自家在这里吵得鸡飞狗跳,人家可不就在看笑话吗?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气氛尴尬得能拧出水来。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老母亲陈素芳开口了。她叹了口气,打着圆场:“行了,都少说两句吧。大过年的,和气生财。”
她看了看两个孙子,一个是心肝,一个是宝贝,手心手背都是肉。
“启涛年纪小,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该吃肉。”
“启洪在县里读书辛苦,难得回来,也该吃肉补补。”
陈素芳看着两个儿媳妇,下达了最终指令,“雪梅,芙蓉,你们两个也别争了。”
“拿个空碗来,把这盘子里的肉,还有那汤里的、菜里的,都分一分,一家一半,谁也别说谁占了便宜。”
这法子听起来公平,可执行起来,却是一场新的闹剧。
李芙蓉立刻从碗柜里翻出一个大豁口碗,“砰”地一声放在桌子中央。
张雪梅也不甘示弱,拿起筷子就开始往里扒拉红烧土豆里的肉块。
“哎,你干什么!那块大的该是我的!”李芙蓉眼尖,一把按住张雪梅的手。
“凭什么是你的?我先看见的!”
“汤里还有两块带骨头的,你别想蒙混过去!”
“你那油渣白菜里的油渣比我的多!”
两个女人就像是两只好斗的母鸡,围着桌子上的几盘菜,开始了寸土不让的分割。
她们拿着筷子,你一块我一块地往中间的碗里夹,眼睛死死盯着对方的动作。
这块肉肥了点,不行,得换一块瘦的。
那块骨头上肉多了点,不行,得给我。
就连炒白菜里的几片油渣,都要用筷子拨拉过来拨拉过去,确保数量上绝对公平。
那只豁口碗在桌子中央被两人推来搡去,里面的肉块和油渣也跟着晃来荡去,场面既滑稽又心酸。
好不容易,在一番激烈的拉扯和争辩后,总算是分好了。
李芙蓉看也不看桌上剩下的人,一把端过那半碗肉,招呼道:“启涛,走了!回屋吃去!”
说完,领着儿子,瞪了丈夫林望飞一眼,一家三口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家房间。
张雪梅这边也是一肚子的火,她觉得自家吃了大亏,儿子是中专生,就该多吃点。
她也端起剩下那半碗,没好气地对林启洪说:“启洪,咱们也回屋吃,别在这儿碍眼。”
转眼间,原本还算热闹的饭桌上,只剩下了林友高和陈素芳老两口。
桌子上,杯盘狼藉,那盘红烧土豆里只剩下孤零零的土豆块,萝卜汤里清汤寡水,白菜也只剩下了菜帮子。
一桌子的菜,看着就让人没了胃口。
陈素芳看着眼前的残局,再也忍不住,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她用袖子抹着眼泪,声音里带着哭腔,“养了两个儿子,娶了两个媳妇,到头来,连一顿安生年夜饭都吃不上。”
“要是……要是林燕还在家就好了,那丫头至少知道心疼我们老的……”
“行了,别提她了!”林友高听见女儿的名字,心里更不是滋味,没好气地泼冷水道,“人家林燕早就嫁到隔壁去了,现在是陆家的人!”
“你闻闻那肉香,人家这会儿肯定吃香的喝辣的,日子过得比谁都舒坦,哪还顾得上我们这两个老东西!”
陈素芳被丈夫的话一激,心里的委屈和不甘瞬间化为了愤怒。
她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就不信这个邪!她林燕是我生的,我养的!”
“过年了,她当女儿的,就不知道拿点东西来孝顺孝顺爹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