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翔见他神情郑重,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说道:“海山哥,您说!”
陆海山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第一,做人要低调,做事要高调。”
“你现在管着这么大一个摊子,手里也有了两个钱,但越是这个时候,尾巴越要夹紧了。”
“别有点成绩就飘,到处招摇,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吧?”
王翔连连点头道:“是是是,我记住了!”
陆海山继续说道:“第二,咱们做的这个生意,说白了,赚的钱不算多光彩,甚至还沾着点违规违法的边儿。”
“但你心里得有杆秤。来这里摆摊的,大多都是些走投无路、想混口饭吃的农民和商贩。”
“该收的管理费,一分不能少,这是规矩。”
“但人家要是真遇上了什么难处,比如家里有人生病了,或者货被偷了,你也要懂得酌情减免些,给人留条活路。人心,比钱更重要。”
“最后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市场的规矩,绝对不能坏!”
“无规矩不成方圆。价格可以有波动,但绝不能允许强买强卖、缺斤短两的事情发生!”
“一旦发现,不管是谁,都得严惩!”
“规矩要是坏了,人心就散了,这个市场,也就离完蛋不远了!”
一番话,说得王翔恍然大悟。
他没想到,陆海山看得如此之深,如此之远。
这些道理,他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在王翔看来,陆海山这是把自己当成自家的兄弟般,害怕自己误入歧途才给自己讲这些。
现在对陆海山是充满了由衷的敬佩和感激。
他看着陆海山说道:“海山哥,您放心!您今天说的这些话,我全都刻在心里了!”
“我保证,一定把这个市场管好,绝不惹事。”
看着王翔那副虚心受教的模样,陆海山点了点头。
但紧接着,他的话锋一转又说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你必须给我时刻绷紧了神经。”
王翔见状,神情也跟着严肃起来,连忙问道:“海山哥,您说!”
陆海山说道:“黄超……上回,咱们虽然设计把他给弄走了,但这事儿,还没完。”
提起黄超,王翔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后怕。
那个家伙的狠辣和不择手段,至今还让他心有余悸。
陆海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冷意:“他不过是姜武军手下的一条狗。”
“狗被打了,主人岂会善罢甘休?”
“现在姜武军看着是夹着尾巴做人,好像是消停了,但我想这不过是假象。”
陆海山心里分析他之所以没动静,要么是碍于董开军老爷子的威慑,不敢轻举妄动。
要么,就是被他家里人给按住了,暂时不让他出来惹是生非。
“你记住,像姜武军那种睚眦必报的性格,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他绝对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失去的场子,他早晚会想办法加倍地找补回来!”
这番话,瞬间让王翔清醒一般。
他最近的日子过得太过顺遂,几乎都快忘了,还有姜武军这样一条随时可能择人而噬的毒蛇。
王翔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道:“那我……我该怎么办?”
陆海山凑到他耳边说道:“未雨绸缪。”
“你趁着这段时间,姜武军还没缓过劲来,抓紧时间,多网罗一些人马。”
“别找那些街面上油嘴滑舌的二流子,要找就找几个真正知根知底、家里有难处、关键时刻敢为你豁出命去的硬茬子兄弟!”
陆海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加重了语气:“人手要扩充,实力要增强,但有一条红线,你必须给我死死守住——绝对不能碰任何违法乱纪的事情!”
“打架斗殴、欺行霸市、偷鸡摸狗,这些乌七八糟的事,谁敢碰,你就给我第一个把他踢出去!”
王翔有些不解,还是疑惑问道:“海山哥,咱们这黑市……本身不就算违法吗?”
“和其他又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陆海山严肃地看着他。
他的脑海里,清晰地浮现出了那场席卷全国、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83严打”。
虽然那场风暴在三年后才达到顶峰,但实际上,从80年代初开始,国家对于社会治安的整顿,就已经在逐步收紧了。
他心里清楚得很,像王翔这样,老老实实地管理黑市,维持着一个供需平衡的地下市场,说白了,就是打了个政策的擦边球。
真到了风声鹤唳的时候,只要他懂得收敛,躲躲风头,问题并不会太大。
可一旦他沾染上那些性质恶劣的刑事犯罪,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到时候,他绝对会成为被“从重从快”打击的典型,吃牢饭都是最轻的下场。
陆海山当然不会把这些话说得太明白,他只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再次警告道:“你记住我的话就行了!”
“管好黑市,赚你该赚的钱,别碰不该碰的东西!不然,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
看着陆海山的眼神,王翔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虽然不明白其中深意,但他对陆海山的判断,已经形成了一种近乎本能的信任。
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海山哥!您放心,我一定按您说的办!”
王翔这一副醍醐灌顶、豁然开朗的模样。
陆海山看着他,也分不清,他这番表态,究竟是发自内心的真明白,还是仅仅出于对自己畏惧的假明白。
不过,这都无所谓了。
该说的话,他已经说了;该敲打的地方,也已经敲打了。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未来的路究竟怎么走,终究还是要看王翔自己的造化。
陆海山觉得他和王翔之间,更多的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合作关系。
还远远没到那种可以推心置腹、无话不谈的交情。
言尽于此,便已足够。
陆海山摆了摆手说道:“行了,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就在他牵起了驴车的缰绳,准备离开。
王翔眼尖,一眼就瞥见了驴车上那些大包小包的日用品。
他一拍大腿,说道:“哎哟,我的哥!”
“您看我这脑子!您来这买东西怎么还能让您自己花钱呢?”
他急忙上前一步,拦住了驴车,急切地问道:“海山哥,您刚才买这些东西,一共花了多少钱?您告诉我个数,我这就给您拿去!”